没有意料之中的浓重血腥味,整幅黑白的画面映入眼帘,对她而言并没有多少冲击力。
唯有感知中那团无法克制到溢出的悲伤和绝望无比显眼。
她抬起手抚上胸口,眼睛里一片茫然。
也许是黑白滤镜让画面变得没有那么可怕,也许是失去气味的感知,又也许是她对控制情绪的训练起了作用……
她感觉不到对生命逝去的哀伤和恐惧了。
比起眼前满地的残肢,拉维身上纯粹的绝望反而更能吸引她。
「乌鸦啊,为什么歌唱?因为在那高山上……」
“……”
她往前一步,轻轻按住少年握着枪的双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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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缕清淡的柠檬气味掠过鼻尖,还没等拉维反应过来,手背便传来一阵冰凉的触感。
随后,眼前的空气仿佛波纹般荡漾开,黑色裙摆出现在视野中。
一只苍白冰凉的手撩开乱糟糟的发丝,指尖顺着他的脸颊滑到下巴,微微用力。
浅淡的柠檬味萦绕在鼻尖,拉维呆愣地顺从那股力道抬起头,正撞上一双水绿色眼眸。
那双眸子像是平静的湖面,倒映出他挂满泪痕的狼狈模样。
“与其急着寻死,不如将你剩下无用的生命交给我。”她微微张嘴,吐出一句冷淡的话语,“作为交换……”
对方的声音奇异地让他脑海中的纷乱思绪散去,心中不断涌出的哀恸渐渐平息。
拉维怔怔地与她对视,扣住扳机的拇指缓慢松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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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就是你的「处理」方式?”琴酒审视着一身皮衣的拉维,被那与萨格提巴相似的面容勾起了不太美妙的回忆,语气有些不虞。
白羽抬了抬帽檐,猫眼眯成了一条缝:“前辈,您不觉得他很好看吗?”
用「好看」来形容一个男人?
上上下下打量了一遍拉维,琴酒的视线最终停留在对方那一头蓬松的黄色头发上,冷哼了一声:“养人和养宠物天差地别……这下睫毛真碍眼。走了,白羽。”
他们可还在贫民窟中心,不知什么时候就会遇到敌人。
至于在路边随手捡东西回去养……这小狮子怎么看怎么不顺眼,啧。
等到有一天白羽被反噬,就会放下养宠物的心思了。
闻言,白羽侧头向拉维扬了扬下巴:“走吧,你不是已经做好决定了吗?”
是的,做好决定了。
他会将自己剩余的人生奉献给初次见面的孩子,而对方会替他拼好家人的尸体,将他们带出贫民窟,并为他们献上一束花。
也会……把他那便宜父亲的尸骨埋葬在此处。
是个看起来很草率的决定,但他能拿出手的只有这么个不值钱的筹码。
————
「撤退!」上司斯蒂芬的声音从耳机里传来,「这是凯匹林纳设下的陷阱。」
陷阱?
这里分明只有贫民窟的人和他们FBI……不,不论是让他们和贫民窟短时间相互牵制,还是让他们聚在一起一网打尽,都是不错的选择。
恐怕前一晚和刚才的两次爆炸背后都存在凯匹林纳的阴谋。
FBI壮汉面色变了变,扫视一眼还没完全缓过来的贫民窟人员,紧接着就收到了来自上级斯蒂芬的命令:撤退。
————
不久前。
闪电来得突如其然,走得也莫名其妙,甚至整片乌云都没有带来降雨。
不过这正合狙击手的意。
远在科尔科瓦多山,赤井秀一借着树丛将身形隐藏在山崖边,透过狙击镜观察着富人区的方向。
根据他的推断,凯匹林纳在摆脱FBI的追捕后会藏入富人区,那边的繁乱足以容下一个不知面貌的敌人。
萨格提巴在与他见面前就已经做好了准备,不等他出手拦下对方问清有关替身的问题,就后退一步翻过窗户消失在人群中,而他则被准点出现的狂欢游行队伍挡下。
从萨格提巴的言行举止中,他看不出任何诚意 ,也猜测不到对方的真实想法——为什么在叛出组织后还要特地选择里约作为与FBI的接头地点?为什么一定要在凯匹林纳暴露的时间点?为什么已经选另一个人作为替身去送死,自己却仍然踏入了贫民窟?
而萨格提巴手中又有着怎样的情报,让斯蒂芬最终决定冒着风险与其交易?
赤井秀一放弃从狂欢游街的人群里寻找线索,狙击镜移向贫民窟的方向。
几乎是下一秒,贫民窟东侧的某处冒出了滚滚黑烟。
那是贫民窟中心,也就是FBI的同伴们所在的位置。
「不愧是流淌着我的血液的孩子。」
「组织?我并不喜欢那个地方,不过我倒是挺讨厌FBI。」
「为什么萨格·席尔瓦一定要选在凯匹林纳暴露的时间?」
「为什么非得是里约贫民窟?」
「为什么他已经选择了一个替身去送死,却仍然踏入了贫民窟?」
一段邮件内容闪过脑海;「根据约翰·加西亚留下的资料,那个女人很可能逃进了巴西……」
赤井秀一端着枪口的手微微用力。
——萨格·席尔瓦不打算完成和FBI的交易,他只是在利用他们,同时也在利用组织。
而凯匹林纳……
不,他们所掌握的情报太少了,难以推断出可靠的结论。
但有一条可以确定,那就是黑衣组织在巴西当地一定拥有势力。
「赤井,你那边怎么样?」斯蒂芬如是问道。
————
“乌云飘走了……我看到琴酒离开那边了。”一身长衫的凯匹林纳收起望远镜,耳机闪烁着光点,“估计萨格提巴已经没命了,否则琴酒的脸色不会那么正常。”
「尸体呢?在迪克的大本营?」
哪怕只是尸体,被上层如此重视到不遗余力追杀的萨格提巴也必然有着不小的价值。
远处贫民窟东侧的楼房仍然平静如常,凯匹林纳正欲回答:“我已经让外围成员去回收……”
下一秒,贫民窟中心的某栋建筑里冒出了滚滚浓烟,连带着玻璃碎片一起冲出窗户。
她的声音随着视野中的浓烟和火光戛然而止:“……噢,亲爱的安托万,你可没告诉过我琴酒喜欢放炸弹。”
现在萨格提巴可能已经满地都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