霜月真的什么都没做。
分明已经下定决心要做好「白羽」,她当时却还在犹豫,犹豫是否真的要动手。
她疑惑于自己救下坂口正人时的欣喜,又恐惧于自己夺走生命时的冷漠。
她对自己的认知产生了怀疑——以被关爱的存在生活了三年,她对于生命的看法究竟变成了什么样?
珍惜吗?
也许的确如此。
漠视吗?
好像也并没有错。
她的学习速度向来很快,学习「为善」也是,学习「为恶」亦是。
反而恰恰因为如此,她似乎永远触摸不到最纯粹的善,也沉不到最深重的恶。
直到她在马戏团的后台发现了不得了的东西,也就是温妮·琼斯的滑石粉,以及倒在角落里的睾/酮瓶子。
还没等她找到完整的线索链,表演现场就发生了意外。
充满案件气息的马戏团任务、与案件同时出现的侦探……
这个世界,究竟只是充满了巧合,还是被某只大手肆意地揉捏控制着?
与其相信工藤一家和朋友们都是设定好的角色,她更愿意相信自己是虚假的——毕竟她本就不该出现。
也许她更应该早些消失在魔女结界里。
霜月对着梳妆镜里的自己比划了一下白色面具,将一切怀疑和无措都完美隐藏起来。
她从未想过自己可以拥有如此高超的演技,能在乌丸老东西和琴酒面前掩藏起所有的情绪。
但其实诀窍很简单——只要她告诉自己,她不是「沙耶」、也不是「工藤歌未」,只要回到进入这个世界之前的状态……
她就可以完美地用冷漠筑起高墙,冷漠地看着自己被黑色浸染。
【你做得很不错。】丘比的声音突兀地在她脑海中响起,【‘祂’很满意。】
‘就为了那个无聊的「莫里亚蒂弟子」剧本?’她讥讽地回道。
哈,她根本什么都没做。
【至少莫里亚蒂从不会自己动手。】
‘怎么?我还得谢谢你们?’霜月戴上面具,遮挡住自己嘲弄的笑,‘那位「神明大人」呢?祂能听见我们交流、看到我在做什么?’
【当然。】丘比回答道。【我向祂提议过,让你继续掌控工藤歌未的身体进行活动,不过你似乎并不想这么做,为什么呢?】
霜月没有回答,而是当即举起手对着镜子比了个中指。
她一字一顿地说道:“你、们、真、的、有、大、病。”
门外。
举手欲敲门的伏特加动作一顿,毫不犹豫按下门把手推开门,却见房间里只有白羽一个人,似乎是在对着镜子自言自语。
他拧起眉毛:“你在和谁说话?”
“丘比和小黑。”白羽转过头,白色面具遮挡了她的整张脸,面具上的微笑图案莫名让伏特加背后一凉。
“那是谁?”伏特加的手已经摸上了枪把——这里是组织的安全屋,不允许有其他人员闯入。
戴着面具的女孩歪了歪头,窥孔里时隐时现的水绿色眼睛一片平静:“我的幻觉而已。”
伏特加:“……?”
他觉得这事有必要汇报给琴酒。
可惜琴酒在半小时前就离开了B6安全屋,去往另一处安全屋。
与多数组织成员的印象不同,他和琴酒并非形影不离,只是大多数任务中都互为搭档,而休息时间里,他们都有自己的生活。
若不是还有些文件要整理,他此刻应该已经离开安全屋回到自己的住所,开始考虑晚饭做些什么菜色。
————
灯光明亮的实验室里。
德普望着培养皿中的细胞团与各种检测仪,记下最后一串数据,用肩膀夹着手机回答道:“不用太在意这一点,小十四能分清现实和幻觉。你也随时可以用控制器向她下达命令,或者在必要的时候让她强制‘重置’。”
眼角的皱纹随着他的面部表情而动了一下:“不过我不建议这么做,她可是SA实验的唯一的完全成功个体,对于一个研究者而言,是与库拉索同等珍惜的样本——如果小十四出现与记录中不相符的情况,你还是第一时间把她带到我这里……我会对她进行全面的检查。”
库拉索被朗姆强势带走,白羽也被boss看中。
他眼睁睁看着两个稀有样本在外面游荡,只能在定期的维护检查中获取相关数据,多少有些……心痒难耐。
不过,若是他现在所进行的小实验能够成功……
通话对面的琴酒果然冷哼一声挂断了电话。
德普习以为常地放下通讯器,转了转酸疼的脖子,点击开历史实验记录。
SA实验,全称「特定声音及其频率联合药物洗脑实验」,这是一项十六年前由组织里年轻的天才研究员歌海娜提出的构想,拉格与她一起完善了实验的初稿,后来德普也因兴趣加入其中提供一些实验场地和材料。
听说歌海娜最初的想法是希望通过不被人主观意识到的声音暗中改变对方的想法,从而达成让组织里的代号成员之间和谐相处的目的。
听起来有些可笑,但歌海娜的实验经费申请单上填写的就是这样的理由。
直到实验的深入,他们在SA实验过程中发现了全新的研究方向——完全改写一个人的记忆和意志,由此创造、或者说,捏造出一个由虚假到真实的人。
对于组织而言,这种研究或许并不够重要,但对于几个大脑领域的顶尖研究员而言,它的吸引力不言而喻。
于是德普和拉格一拍即合,在实验申请上写写改改,调整了方向的SA实验很快得到了boss的重视,在实验体一号身上取得了初步进展。
歌海娜对调整后的实验方案表现出了抗拒,却在对组织深入骨髓的服从和拉格的劝说下选择了继续进行研究。
实验过程中一共产生了十三个半成品实验体,前十二个都有或多或少的缺陷,随着洗脑的深入渐渐失去自我,成为只会听从命令的傀儡,而第十三个则在不断的反抗中试图寻回自我,身体因为不断的自残而几乎丢失所有感觉,被拉格丢进禁闭室废物利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