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发男人松开手,往后退了一步:“无聊的把戏。”
这不是他第一次强迫别人杀人,但的确是第一次向这么小的孩子下手。
通常而言,只要他替他们按下第一次的开关,第二次、第三次也许还是强迫,但次数一多,他们就会自己堕落下去。
这样想来,他倒是有些期待这小家伙会变成什么样。
“看起来效果不错。”深江评价道,“我们的交易达成。”
琴酒从鼻子里出了一声气,转身推开囚室大门,一句话都没留下。
女孩依然保持着将匕首送进少年实验体胸口的动作,呆愣愣地眨了一下眼睛。
半晌,她才松开手跌坐在冰凉的地面上,发出破碎而尖锐的叫声:“……啊——!!!”
在无人注意到的地方,那只戒指上水绿色的宝石染上些许阴翳。
————
一片黑暗之中,各种各样的画面不断闪烁而过。
浑身赤//裸的绿发女孩飘浮在黑暗中心,指甲上印着简洁的绿色六角雪花图案。
她瞪大双眼,将面前的画面收入眼底,迅速在心中排出了顺序。
成百上千的画面顺从她的指挥调换着顺序——
漆黑的金属牢笼、铂金色头发的男孩、铁笼外男男女女眼中令人不适的目光、隔壁牢笼里不断更换的囚友、身体被扭成畸形的孩子、少得可怜的食物、被刀扎中胸口的尸体……
在雾都向她伸出手的工藤有希子、伦敦警局的矮胖警官、与朋友们初次相遇的过程……
抽象的蜡笔画、复杂的钢琴谱、手忙脚乱地对着镜子练习体操、铃木园子悄悄递来的小纸条、毛利兰自然的挽手、工藤新一不服气的眼神、白泽希实感激的笑容……
浅井老师的赞扬、佐野医生的安抚、摩天轮上的轰鸣耳语、出行游玩遇到的陌生人、月色下的红发魔女小姐、放学路上与植松夏佑的约定……
机械质感的房间、油腻简陋的烧烤摊、笑容憨厚的老板大叔……
被鲜血覆盖的画面、倒下的宽阔身影、以及耳边那句「他本来不用死的」……
然后就是长久的囚禁与饥饿、强撑着思考各种逃脱办法、深江莫名其妙的好意与冷落、过分匮乏的娱乐、日复一日的麻木……
直到画面切换到飞机外的蓝天、另一处充满冷漠气息的实验室、银色长发的男人、囚室里浑身是血的实验体……
以及自己手中的匕首,和被扎穿胸口的少年。
拉格啤酒、琴酒、神代纱里奈。
‘听话’、‘沾染罪恶’、‘黑色的一边’……
「爸爸、妈妈、新一……沙耶……
谁都好……有谁能来救救我……」
这些足够让她推断出歌未如今的情况——她那亲生父母与组织有关,并且与深江渊源不小,深江为了‘驯服’她而耐心地进行了长久的投入,最终只差一步击溃她的心灵。
‘纱里奈’这个名字,一听就不像是好人。
绿发女孩在心里冷哼一声。
歌未分明无数次呼唤过她,可她却没有听到任何声音,就连固定的每日交换都被打破。
能做到这一点的存在,恐怕就只有……
现在歌未的状况不容乐观,她必须要做些什么才行——不管是拉格还是黑衣组织,都不能破坏她来之不易的幸福。
女孩挥开周围的画面,转身愤怒地飘向黑暗尽头的光点——她必须把濒临崩溃的歌未带回来。
「听话……」
「我是深江静的所有物。」
「我会听从深江静的命令。」
「我的一切都属于深江静……」
重叠的声音此起彼伏,混合着微小的滴答声,一层又一层地将她包围。
不,她绝不会听从。
她不顾灵魂传来的剧痛,强行调动起魔力。
————
冷白色的灯光照亮了整间囚室。
已经失去声息的实验体少年歪歪斜斜地倒在墙角,胸口插着一把匕首。
先前还站在门边的深江此刻却躺倒在地面上,胸口诡异地出现了一块凹陷空缺,血液因为主动脉的压力争先恐后地喷涌而出,形成一泓壮观的红色喷泉。
女孩是囚室里唯一站着的活人,她头发凌乱,发尾诡异地攀上一抹绿色渐渐向上蔓延,半个身子都被喷涌的鲜血溅到,宛如浴血的恶鬼。
——察觉到身后动静的琴酒刚回到囚室,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幅画面。
似乎是听到了门口的响动,女孩转了转脖子面向他,半张淋着血的脸衬得她的皮肤越发苍白,站在两具尸体中间,有着说不出的诡异。
女孩扯了扯嘴角,向他抬起手。
一股莫名的危机感忽然爬上脊背,琴酒毫不犹豫地选择相信自己的直觉,就地往旁边一翻。
他身后的墙壁被轰出一块半圆形凹陷。
琴酒拔出手/枪,谨慎地借着门口转角的掩护蹲下身。
炸弹?她从哪里弄来的炸弹?
拉格不可能对此毫无知觉,一定是在进入基地后获得的炸弹……
女孩被深江往前推时不小心带倒几瓶烧瓶的画面浮现在琴酒脑海中,他片刻之间就得出了结论——是那个时候。
居然能趁着那时候拿取材料制作粗糙的炸弹……
琴酒等了半分钟,却依然没有等到女孩的出现,他微微皱眉,从风衣中掏出小圆镜,透过反光看向囚室内。
实验体的尸体、已经不再喷血的拉格。
而那名女孩已然昏倒在一片血泊当中,长发恢复了黑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