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拉着丽美奈的手奔跑。
天空映照在一片奇异的火红色辉光中,他听见脚步声,连脑子里那讨厌的声音都变得安静。他听见自己的心跳,像震颤的闪电,满口的血腥味。
他们漫无目的地奔跑,整个世界没有安全之处,真实或者虚幻,感同身受时没有任何区别。
丽美奈说:“你放弃我吧,只有你一个人逃出去也好。”
“不能让更多的人因为我而受伤了。”
陈彬回过头去,看见她的眼眶中流出大滴大滴的泪水,晚霞般的璀璨下,溪水般干涸,整个世界都在燃烧。
人群苦暗的黑潮,他们盲目痴愚地追寻着,不是为了寻找超脱的机会,仅仅是为减轻自己的痛苦。只需要全世界所有的罪恶集中在一个人身上,再给这个被命名为“至善”的人施以惩戒,整个世界上所有的苦痛就会突然消失殆尽了那样。
这个人曾经叫耶稣,在东方叫红颜祸水,现在叫做丽美奈。
她不愿意走,陈彬就生生把她抱起来。在哥谭大舞台苟活所锻炼出来的体力在试图去拯救一个无辜的日本女孩时达到了顶峰,他拼命地奔跑,耳朵里只有风声。
“你这样——”嘈杂的电子音,他无暇去听。
肯定也是要把丽美奈丢下吧,Saturn会怎么说呢,无非还是这些话。
他怎么能去听?他选择听从自己的心。
“陈彬,虽然你平时看上去呆呆傻傻的,没想到却有一个清晰的恋爱脑。”他想起殷的话来,他们在警校混日子的时候,剩下的两个人常常开他的玩笑。他们说不知以后究竟会是谁能取得陈彬的芳心,那个人一定会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人。
然而,由于缺乏魄力或者是某些旁的原因,又或者是这张东方面孔看上去太过稚嫩,他后来把时间交给巡逻、看电视、吃披萨和在论坛上与反对蝙蝠侠的人打架。
——直到那一天。
他们需要的不是自己,而是自己脑子里的系统,陈彬是个普通人,管不了所谓多元宇宙的事。而系统是强力的、震撼的、侵略般的,而他软弱、无能、普通、稀疏平常,没有任何人需要他,他也没有办法去要求别人需要自己,只有丽美奈、除了丽美奈。
他其实也搞不清楚,现在的这一切究竟是因为丽美奈需要他,还是反过来是他需要丽美奈。
他只是——他只是没有办法放弃。
就让他继续逃跑吧,无论为了谁为了什么,要是逃跑也是普通人的天赋的话,那就到再也迈不动步子为止。
能注视到天幕的人都陷入了寂静。
在那遥远的大屏幕上,放大着陈彬的面庞。他的汗水顺着额头,像头破血流般涌下,他的心跳,杂乱无章地响着。他那张和年龄比起来太过稚嫩的年轻人的面庞,他失去血色又或者是乌黑的嘴唇,他像风箱一样沉重地呼吸着,把希望揽在怀中。
“加油啊……”有人小声说道。
他太普通了,普通到就像一滴水落进大海里。不会干涸,也不会有人记得。
夜翼刚刚把趁着混乱牟利的青少年帮派成员捆好扔在地上,天已经黑了,警局人手不够,估计还要等一会儿。
迷雾降临后他就一直在忙,现在也累得够呛。他没有立刻赶往下一个地方,而是蹲在路灯上,寻求于夜色中的片刻宁静。
他抬起头,那张熟悉的脸过去了好几年也只有一点儿变化,他清楚地记得自己是怎么从街头上把那三个叛逆的家伙拎回去,那个时候他脱离罗宾的身份已经有一段时间,又得知了蝙蝠侠不知道从哪里捡回来了一个小孩,用了他妈妈给他的名字做代号,拿了他的演出服做制服。
兴高采烈的样子,就像是蝙蝠侠在对他说,他需要的是罗宾,而不在乎是哪位罗宾。任何人都能够代替他理查德·格雷森,他蝙蝠侠或者说布鲁斯·韦恩就是能够这么轻而易举地剥夺他收养的孤儿的一切,就像是切开一支雪茄那么简单。
那时的他易怒、冲动,好似看不惯整个世界,但说白了只是在向整个世界证明自己的价值,他想要知道自己究竟为什么而战斗着、想要知道自己所做的一切究竟有没有意义。他给自己换了名字,仿佛这样就能够与过去被困住的梦境告别得一干二净。直到在街上抓到了几个模仿义警的小屁孩,他们都是警校的学生,怀揣着可贵的梦。
被自己骂了,眼睛也亮亮的,说他的“新皮肤很酷炫”,说想要成为像“蝙蝠侠”“罗宾”这样的人。他能做的就是把这几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年轻人狠狠骂一顿,告诉他们搞清楚和罪犯□□面对面可不是在玩超级马里奥。
“可是我很崇拜你,想要成为你这样的人。”他记得其中一个人这样说,昏黄的灯光下,那张仍旧稚嫩着的脸顶着淳朴的正义他简直要生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