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出房间的时候,阿芙拉没有看到任何人。疗养院一间间大门紧闭的套房里空空如也,早晨还卧床休息的那些鲁恩夫妇们踪影全无。
她想了想,绕道去了与餐厅一墙之隔的走廊,让“不净污染”钻入墙缝,探索着餐厅内的情况。
刺耳的咀嚼声、放纵的叫喊、尖利的大笑和痛呼同时涌入感知范围。厨师、打杂女工、几位客人围着食材狼吞虎咽,即使扯下了身边人的骨肉塞进嘴里也浑然不觉。一对夫妻大打出手,另几对破口大骂,但更多则混乱地交缠在一起。一名男士身上挂满女性款式的珠宝首饰,那些耳钉、胸针扣刺穿了皮肤,沉甸甸坠在血肉里,而他则一脸满足的微笑,轻柔抚摸着光亮的珍珠与宝石:“我一直很羡慕女人们有这么多漂亮首饰……”他太太就在旁边,连丝线编织的珍珠发网都被扯断抢走了,但她也顾不上责备丈夫,正忙着挥舞餐刀一下一下捅进另一名年长女性的肚皮:“是你!就是你一直在嘲笑我!我早说过会让你后悔的!”
这些人眼神空洞,神智混乱,星灵体深处的那支蜡烛已经烧到底,只剩短短一截。表面上,他们的身体完全沉浸在心底压抑的欲望中,变成了被放纵主导行为的行尸走肉。
被欲望控制的行尸走肉……活尸?
克雷格·尼尔森是西拜朗通缉的神树家族成员,而神树家族是玫瑰学派放纵派的下属组织。
他潜入鲁恩乡村,如果说一边是为了这里的那几个原始月亮信徒,另一边则是消化魔药呢?那他就不可能像尤妮基所说的那样不会再来这里,至少在这些人疯癫之前他还在附近!
阿芙拉保持警惕往楼下走,突然在接待大厅后的台阶上听到有人争吵。
不等她在暗处多听几句,那位曾经为她介绍过疗养院的年轻领班、这栋建筑拥有者的儿子便朝着楼梯上方扬声说道:“夫人,日安。”
“日安,”
微微一顿,阿芙拉装作刚从楼梯下来,若无其事走向接待处,对他说道:“你好像突然变得很严格。”
在木桌前还站着衣着体面的一男一女,正指着桌子上摊开的数份文件与他争辩。男士长相粗犷,脚边放着一只略有磨损的皮革旅行箱,手里的公文夹一角还夹着没有收拢好的纸页。女士面庞清秀,眼眸深邃而神秘。
“早该这样做的。身份文件很容易伪造,需要出生证明和毕业证书佐证,水与煤气缴费记录不代表居住在这个地址的一定是本人,房租、房东介绍信、市政厅开具的居住证明缺一不可,还需要照片与缴租收据……”对方缓缓作答。
“难道是昨天为我登记的手续太过简化,引起了哪位邻居的不满?”
“确保疗养院内的安全环境,让接待的每一对客人都符合经理的标准,这是我的职责。”
阿芙拉遂明白过来。这位侍者不是没有被影响,而是彻底放纵了喜欢刁难别人的一面,看起来还能交流,实际却早已扭曲。
不过,新加入的“夫妇”两人并未察觉这一点。棕发男子露出咬牙切齿的表情,掏出钱夹,甩出沉重的一叠钞票。
“快点,给我们登记。”
“这不是加钱的问题,先生……”
“那就当作给你的小费!”
眼眸神秘的女士嘴角翘起,似乎对眼前这一幕忍俊不禁。她完全没有参与争论的意思,转而对慢步走近的阿芙拉说:“我先生的脾气一直有点暴躁。”
“可以理解,”阿芙拉平静说道,“今天发生了很多怪事。”
两名新来者对视一眼,棕发男士也不再发作,声音冷厉地追问道:“怪事?比如说呢?”
“蜡烛燃烧得越来越快了,”黑色面纱下传来朦胧的声音,“你们不需要先完成登记吗?”
“这小子的态度让人不爽,”棕发男士当即说,“也许选择来到这里是个错误决定。”
“等等,每个地方都有各自的规矩,先别这么急着下结论。”那位女士安抚说完,“夫人,也许你不介意和我分享一下这里的故事?比如,‘经理的标准’指的是什么?我想,听到更多真实的经验,我才能有把握说服他。”
她先生烦躁地一声咂舌,却丝毫没有妨碍她获取信息,甚至也不在催促侍者,而是半侧过身体,做好了倾听的准备。
阿芙拉扫过两人的行头,棕发男士的皮带像是由某种海兽皮制成,与身上中产阶级的装扮风格不大搭配。他们身上都没有任何正神教会的徽记。
心中有所猜测后,她摸了摸手腕上和这身丧服行头一同购买的,同样没有教会标志的黑玉念珠。
“很不巧,我只比你们提早到达一天,是昨天晚上才住进来的,手续并不复杂。你们的登记难道花了很久?”
短发女士眼睛微微一动,她的同伴却把眉头皱得更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