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摸了摸吧台一角静静燃烧的蜡烛,将塔罗牌重新打乱叠起,鬼牌放在一边,留下酒钱,离开了这里。
深夜。
一支支蜡烛燃起,虚幻的光彩自烛焰中心流散开来,在半空中呈现出一片模糊波动的投影,正是疗养院内不同房间的景象。
她离开小酒馆时,不引人注意地将吧台上的两支蜡烛之一替换成了自己制作的蕴含“不净污染”的蜡烛。功能与外观的相似让污染很快扩散到疗养院内其他蜡烛上面,形成了神秘学层面的监控系统。
虽然无法通过画面传递力量,但就像第二次被召唤到灰雾之上时那样,火光范围内的一切都可以录像转播。
“期望”发布任务的要求是潜入疗养院,查清危机的真相。她准备今夜先观望,明天再联络鲁恩地区其他成员配合她入住。
阿芙拉一手薯条一手啤酒,盯着监视画面的视线渐渐呆滞——果然鲁恩人在保守之下也有开放的一面。植物的状态或许另有缘由,至少小镇最近几个月出生率增加不一定就与非凡事件有关。
红月逐渐攀升,位于郊外远离普利兹港市区的伊德鲁小镇保留着更夫报时的传统,几扇年久失修的铁门在夜风中孤独摇晃。尽管如此,小镇的夜晚比起贝克兰德依然异常安静,几乎听得见植物根系生长的窸窣声响。
房间内画面愈发激烈,但异常的源头并未显现。即使这座疗养院里隐藏着与非凡因素有关的风险,现在恐怕也仍处于潜藏状态,让人难以发觉。
直到一支支蜡烛熄灭,屋檐下精疲力尽的男男女女们陷入沉睡,没有丝毫异变成怪物的迹象,阿芙拉才掐灭蜡烛,准备传送到普利兹港的旅馆房间。
就在这时,本该变得黯淡而空洞的虚界空间内,突然闪烁起一轮拳头大明亮柔和的月白光晕。
这与她试验尊名时向自己祈祷后出现的光景很像……心中有所了然的阿芙拉抬手戳向那枚祈祷光点,尖利刺耳的层叠呓语声顿时钻入耳中。
“‘收割者’特性,白给你要吗?”
——明亮的光芒中心,逐渐涌出一段模糊失真的声音。
十分钟后,东拜朗沿岸。
积年被海水腐蚀形成的环形岩洞深处,一扇篆刻神秘虚幻符号的无形之门凭空出现,安德森·胡德仰头望向虚空中走出的身穿隆重丧服、黑纱覆面的人影,嘴角的血色顿时更鲜艳了几分:
“……我这还没死呢,你是不是庆祝得太早了?”
漆黑深沉的裙摆就在几步外停了停,不再靠近:“那我过一会再来?”
“我觉得我还能再抢救一下。”
安德森踢开身边最后几个陷阱,笑呵呵说道。
猎人的嘴还活蹦乱跳着,但其他部分看起来实在不算好。他的身体仿佛被一群野兽撕碎过,外翻的血肉暴露出根根断裂的骨头,有几处潦草的包扎痕迹,但更多伤痕袒露在外,做好了自生自灭的准备。
严重的伤势让他无力走出岩洞,但同样是这份疼痛让他得以维持清醒,到现在都没有失控。
在他有无数雪花片闪动的视野里,那抹迷雾似的黑色来到身前,朦胧的轻纱垂下,衣裙内侧金色的怀表隐约露出一角。
将他拉起的那只手比身下的岩石更加冰冷,纤细的腕子上箍着一串灰黑色金属质地的手环,表面时不时滑过一抹血色纹路,散发出张扬的恶意。
四周色彩蓦地变得异常浓郁,无数斑斓变幻的颜色同时在眼前爆发,让人不自觉闭上眼睛。再睁开时,安德森发现自己已经进入了虚界,而抓住自己的那只手,却在这时毫不留恋地松开了。
冷汗唰地冒了满背,他还没有忘记上次那名喂了“魔鬼锁链”手环的“审讯者”尸体的下场,脱离“燃烛人”的安全领域后,那尸体表面的颜色仿佛凭空蒸发,汇入虚界深处那些盘旋变幻的斑斓之雾,而余下灰白失色的残骸迅速消散,除了干净的非凡特性本身,一片灰尘都没留下。
——这家伙不会真的要杀了我吧?
眼前浮现了在塞加尔度过的童年,在伦堡求学的日子,辗转途径因蒂斯、费内波特、最后游荡迷雾海的冒险经历,他俨然完全中立地旁观着自己的回忆,同时怔怔冒出了这个念头。
下一秒,安德森惊讶发觉,这临死前的走马灯竟漫长得跟没死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