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秋原的房间隔音效果不是一般的好,房门一锁,屋子里静得就只剩下两道呼吸。
若是换做平时,闹完的谢秋原早就点开摇滚乐歌单循环洗脑了,可今天总归是不一样的。
他看着沈青衣,背靠着墙、双手抱环,一幅散漫的模样,开口却是威胁:“你不知道吧?我身患绝症,活不过30岁——而且啊,这病世间罕见,指不定会传染呢。”
他抬手敲了敲门,眉目嬉笑,故作无奈:“怎么办,把你一个人留下来了?要是被我传染,害得你也早死,我多不好意思。”
谢秋原目光下垂,面朝着沈青衣,视线却没落在他身上。
沈青衣推着轮椅走到谢秋原面前停下,抬头认真注视对方,笑道:“若是真觉得不好意思,待我死后在坟头多送两壶清酒便是。”
谢秋原挑眉,张着嘴想了半天没能再开口。
一个生死不忌的人,还能怎么怼。
他就没见过有人这样咒自己的,哦,他自己算一个,沈青衣算第二个——都是疯子。
谢秋原索性闭上嘴,似笑非笑地看向沈青衣。
随后倏地俯下身,双手搭在轮椅两侧,几乎是以环抱的姿势将人笼在身下。
他抬眸,一双黝黑的眼眸闪着雀跃的火花,像黑夜中炸起的烟花,噼里啪啦,靠得太近反被灼烧:“沈青衣,你要跟我一块儿去死吗?”
沈青衣也不恼,好像不管谢秋原怎么作妖,他都不会生他的气。
“原老板。”沈青衣伸手搭在谢秋原的手腕上,好像在推他的手,却根本没使一点力,只是悄无声息地替谢秋原把起脉来,“我希望你开心肆意、然后寿终正寝。”
谢秋原的嘴角下撇,眉眼间的笑意全散了,他甩开沈青衣的手起身跨步,一个扑通摔躺在床上,大字张开:“沈青衣,你怎么也和那帮白大褂一个腔调?真以为我不会开除你?不过是看你可怜才收留你,别把自己太当回事。”
沈青衣调转轮椅,将自己推到床边:“你应该是18岁的时候被诊断出有此绝症,除了会突然失去意识彻底昏迷,应该也出现过被一种奇怪的力量牵引行动的情况,可否?”
谢秋原一愣,歪头看向床侧的人。
沈青衣点了点头,继续道:“此乃寻魂之症,是失魂之人受其散落魂魄吸引所致之举。人有三魂七魄:天魂主运、地魂主道、命魂主心,三魂完好方可投胎为人;七魄主掌灵、慧、体、速、气、精、警,塑造一个人的体格、性格、品格。”
“原老板你三魂七魄虽全但有缺,是以只有18个平安年岁,往后时日需消损魂魄方可正常生活,却也只能再多苦撑12年。不过,想要治愈也不是难事,补全魂魄便是,只是确不归医院所管。”沈青衣如今修为洞察谢秋原的病根倒不是难事,只是……“我观你今日已补全一魄,半年内不会再有晕厥之症。”
如果沈青衣料断不错,谢秋原剩下的魂魄碎片尽在《问心》游戏之中,而且极大可能都与那小凤凰息息相关——或者说,谢秋原极有可能就是小凤凰的转世。
谢秋原从一开始的惊讶到现在已经侧着身子,单手支着脑袋在听戏了。
沈青衣神通广大,更何况刚才一整个医疗团队都在,沈青衣偷看他的病例轻而易举;至于后半部分什么三魂七魄的神话故事就离谱了,要是在游戏里发生,谢秋原还是会信的,但现在……
沈青衣见状笑了笑:“你若是不信,大可以去医院检查一二,你如今的身体素质应该大有好转,活过40岁不是问题。”
“……”谢秋原顿时恍然大悟,翻坐起身指了指门口的位置,“编了半天,其实就是想骗我去医院是吧?出门右拐,好走不送。”
沈青衣起身,坐至床边,探身拉起谢秋原另一只垂放身侧的手,笑道:“既然如此,原老板,冒犯了。”
他掌心对贴上谢秋原的掌心,微微发力将一股灵力打入谢秋原体内。
谢秋原顿觉体内一股气流乱窜,最后竟是直接从他抬着的另一只胳膊直通而出。
轰——纯粹又艳丽的火苗来势汹汹,虽只有巴掌大小的小小一撮,却是将谢秋原斥巨资从国外买来的、2米高10米宽的铝合金衣柜、从头到尾烧成了灰。
谢秋原直接跳下床,看着这一墙货真价实的黑,不敢置信地摸了摸自己发火的掌心。
经此一试,沈青衣越发确定谢秋原和小凤凰的转世关系。
那么,《问心》的出现也许并不是为了让他调查魔煞,而是为了谢秋原?
沈青衣有查询过《问心》的出品公司,所有人员名单没有熟脸。
他相信这款游戏不只是游戏那么简单,幕后真正的创始者也绝对不会是普通人——或许所有的谜团都只能等把游戏打通了才会揭露。
沈青衣思索片刻,决定不再隐瞒他的身份:“原老板,我还有一件事,需告知于你。”
“沈青衣!”谢秋原却是抱起地上稀稀拉拉的灰,瞪大眼睛看向沈青衣,“你知道这个50万的衣柜里装着什么吗?!”
“……”一个衣柜就要50万?!
沈青衣瞳孔巨震,那……衣服难道不是50元三件?!
虽可解释,但难辞其咎。
沈青衣闭上眼睛,以他现如今的薪资水平,不吃不喝5年可以偿还这个柜子;至于衣柜内的衣服……
沉稳的嗓音带了几分颤,沈青衣认下:“我……会努力赚钱还债的。”
“什么啊!”谢秋原却是抓起地上一灰塞到沈青衣手里,“我跟你说,这里面有套衣服是我百万竞拍回来的热熔丝大衣——轻薄无比却刀枪不入,雷劈不坏,火烧不损,且穿上后除了本人谁也脱不下来!我本意是想等某天晕倒前穿上,看看我爹那帮家伙还能拿我如何?!结果今天被我一巴掌烧成灰了,啧啧啧,你可真神了,行吧,我就信你一回。”
多年来压在心头的一块巨石,说碎就碎,碎得比谢秋原的昂贵衣柜还干净。
其实有句话谢秋原没和沈青衣说:谢秋原虽然和那帮白大褂一个腔调,可谢秋原就爱听沈青衣说,就算沈青衣说的只是玩笑、只是安慰,谢秋原好像也不在意了。
尽人事、听天命——他以前最不爱听这话,可现在,沈青衣这么说,他就愿意这么做,徒劳一场也没关系。
“沈青衣,”谢秋原回头,卸下所有伪装,真真切切地回了沈青衣一个舒心的笑,“那我,就靠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