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赵浔终于知道之前在星塔被带走的人去哪了,虽然早就已经有了不好的预感,但始终没有落到实处的感觉。星塔内是不允许谈论这种事的,直到来了外界,赵浔才有机会接触到曾经的真相。
他没有再继续说什么,毕竟,事情已经过去了那么多年了,真相似乎也没有了意义。像这样的场景,几乎每年都会在星塔内发生,只是大部分时候,黑鳞病爆发之前,那些人就会被巡猎员带走,有些人会回来,而有些人却再也没回过星塔,就像他的挚友那样。
赵浔觉得自己大概一辈子都不会再对巡猎员这个群体有任何好感了,他们就像高空中监视你的鹰,地面上追踪你的犬,无处不在,让人难以呼吸。曾经,赵浔无比像逃离基地这种地方,但在差点丢了小命后,他就放弃了,重新回到这个地方,继续生活。
我不应该讨厌他们的,赵浔想。他们并没有做错什么,他们是为了人类簇序,为了人类文明的火种能在末世里也能传递下去。我只是有点怕他们而已,但不得不承认,他们的做法没有问题。只是贸然知道了真相,还是令人有些不适。
等那些巡猎员走了,旁边的人才敢开口:“你可真敢问,巡猎员办事,从来不会解释什么的,况且,这样的事情,一直都有,你怎么反倒像是第一次知道?”
“我确实是第一次知道,那些被带走的人,其实很多都会被处死是吗?”
那人沉默了,像是想开口说些什么,最终却还是沉默地点了点头。
赵浔最后解释道:“我是星塔来的,在那里是禁止谈论这些的,所以,我确实是第一次知道。”
那人愣了愣,随即惊讶地问道:“星塔?你是星塔出来的,我以为星塔出来的都会去灯塔中心工作呢!”
赵浔无奈地笑了笑,说:“原本应该是那样的,是我自己不想去灯塔的。”
“这可真不是个聪明的决定,灯塔是整个基地的中心,那里的待遇也是整个基地最好的,我实在想不明白有什么理由,让你能放弃拿那里。”
赵浔也不解释,他只是礼貌地笑了笑,然后离开了那条街。
回到报社的座位上,赵浔将今天的事写进了稿件。或许是为了寻求一点共鸣,又或许只是单纯想把这件事写下来,总之,赵浔这么做了,等他会过神的时候,一篇关于黑鳞病的稿子就摆在他的桌上,而他的手正那着笔,悬停与纸张上空,刚刚落笔写下了最后一个句点。
柯丹的审核很快,她拿了稿件走了过来,将稿子放在桌上,说道:“文章写的不错,黑鳞病一直是基地人们最关心的事,你写的角度倒是跟别人的不同,主编已经同意刊登在下周的报纸上了,希望能有不错的反响。”
赵浔点点头说:“借你吉言。”
晚上回到家后,赵浔有些疲惫地靠在床上,脑中不断闪过白天那个黑鳞病爆发的男人。黑色的鳞片包裹了他的几乎半张脸,眼神中毫无人性,像一只野兽一般横冲直撞。几乎整晚,赵浔都没睡好,梦中一直是黑鳞病人狂化的样子,一会是大街上狂化的男人,一会又回到了星塔中,那个遍身黑鳞,痛苦哀嚎地倒在教室里的同学,还有许多光怪陆离的画面。
噩梦持续了一整夜,直到黎明时分,赵浔才从整夜的噩梦中挣脱出来,浑身湿透,像是一只刚被捞上来的鱼。赵浔睁着眼睛,望了望天花板,过了五分钟,才慢慢缓过来。强烈的窒息感几乎淹没的了他,像是又回到了星塔的时候。
赵浔一下子做起来,揉了揉自己的眼睛,手掌上带下一把汗水。他已经很久没做过这样的噩梦了,自从他离开星塔之后,似乎很多记忆都开始渐渐模糊起来,如果不是因为白天的时候看见了那么相似的一幕,或许他会一直忘记那些记忆。
洗了把冷水脸是,赵浔感觉好多了。他看着镜子里的自己,眼下似乎多了一层黑眼圈,看来昨晚是真的没睡好。不过现在已经醒了,到了点他就睡不着了,看了看桌上的钟,离上班的时间还有一会,他决定出去随便逛逛。
这时间天才蒙蒙亮,空气格外的好,赵浔走在街上感受着这份清晨的宁静。街上的稀稀朗朗散布着几个人,没有白天的时候那样的喧嚣。他干脆放任自己顺着路瞎走,走到哪里算哪里,由着性子来一次。无意识的脚步推着他前行,微风轻轻抚过脸颊,再没有比这更好的天气了。就这么胡乱走着,赵浔来到了巡猎局的门口。
赵浔跟巡猎局门口的守卫大眼瞪小眼,几乎就在那个守卫准备将他列为可疑人士的时候,里面走出一个眼熟的人。
“你怎么在这?”白枫突然问道。
“我只是睡不着,出来随便逛逛。”
“随便逛逛,就逛到巡猎局来了?”
“嗯……”
大约也是知道,这个理由似乎没什么说服力,于是就只能尴尬地盯着地面,像是要把地上盯出一个洞来。
白枫身后,林歧笑了笑,说道:“周长官,你吓到人家了。”
白枫撇了一眼林歧,又转向赵浔说:“是么?我看他胆子挺大的,你看见有谁没事会逛到巡猎局的门口?哪个人不是看了巡猎员就恨不得跑出三条街?”
林歧笑了笑,也不打算反驳什么,只是朝赵浔露出一个善意的笑:“你好,我是周也巡猎官的副官,我叫林歧。”
“林长官好,我是赵浔。”
“嗯,我知道,在周长官回来的时候,听人提起过你。”林歧说道。
不知道为什么,明明林歧在说着很客气的话,赵浔却从中听出了几分熟稔,像是老朋友的问候,他可不记得自己什么时候见过林歧。正这么想着,赵浔也就这么问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