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怀颂卿是背对着的,颜予便想当然地以为对方没有看到,并因此悄悄松了口气。
殊不知,他自己身后不远处也正上演着同样的亲昵画面……
“颜予,你听过一个说法吗?”
怀颂卿瞧着他泛红的耳尖,语不惊人死不休,“就是当摩天轮升至最高点时,相拥接吻的情侣会永远在一起。”
[我听没听过,你心里没数吗?!]
[这不是当初我讲给你听的嘛……]
颜予忍不住再次暗自腹诽,尔后从齿缝间挤出几个字:“封建迷信要不得。”
“也对。”怀颂卿面沉如水,眼光里透着股严肃认真,“事在人为,指望摩天轮还是太不负责任了。”
颜予眉头微皱,后知后觉地发现怀颂卿似乎不大对劲,可惜他没有证据。
*
摩天轮再次落回地面,服务员将餐后甜点和两杯洋甘菊茶送上桌。
颜予看着面前稍微有点夸张的蛋糕尺寸,疑惑道:“这是……生日蛋糕?”
“哦,这是怀先生订餐时特地交代的八寸黑森林,出自沪市最有名的西点店呢!”服务员的赞赏语气似在替怀颂卿邀功,如实回答过后便匆忙退出了舱内。
颜予转而面向当事人,怀颂卿还是一贯的淡定自若,看不出丝毫破绽。
“庆祝签约成功,蛋糕自然是不可或缺的。”怀颂卿把塑料餐刀递给颜予,“帮王叔留一块,剩下的如果吃不完,待会儿可以分给工作人员们同乐一下。”
颜予无奈点头,可这蛋糕越切越让他觉得不对劲。
虽说颜予的机敏遇上怀颂卿后,常常沦为迟钝。
但此刻他蓦地停下手里的动作,抓住脑中一掠而过的闪念,问出了一个离谱又合理的猜测:“怀庄主,你是在给我过生日吗?”
怀颂卿眸光微顿,没有躲避颜予的视线,亦没有立即承认或辩驳。
颜予切出一块蛋糕搁到桌对面:“怀庄主知道我的生日也不奇怪,毕竟我的简历又没有造假,可你这样遮遮掩掩就显得有些不寻常了……”
“是你的那位种植师朋友。”怀颂卿垂眸低笑,“得知你今天出差后,先是指责我该叫怀扒皮。后来又说即便你从来不过生日,至少也要好好休息一天。”
“栋栋他平时心直口快惯了,怀庄主别见怪。”
“我看着像是那么小气的人嘛?”怀颂卿两臂搭上桌沿,凑近了些,“总之,就索性换了个庆祝签约的由头。颜总酿,你也别见怪。”
颜予牵起唇角,舀了勺蛋糕放进嘴里,巧克力与奶油交织的香甜中掺杂着一缕淡淡的樱桃酒味,入口满是细腻醇厚的丝滑感。
怀颂卿见颜予的情绪明显好转,于是趁热打铁,掏出了轮椅外侧挂袋里的紫檀木盒。
“鉴于颜总酿上任后的种种实绩,这里有个小礼物还请笑纳。”怀颂卿话说得好似随性而至,但实际上指尖却不自觉地来回摩挲着。
颜予下意识将木盒往回推:“这就不必了吧,我没有理由接受……”
“你有。”怀颂卿双目漆黑如墨,一眨不眨地凝视着对座的人。
少顷,他仰身靠回椅背,重又拉开了两人之间的距离:“颜予,我需要颂卿酒庄再度在宁市乃至全世界声名鹊起。这件事没有你,我是断然办不到的。”
颜予一怔,重逢以来他初次窥见怀颂卿掩藏在颓唐不争表象下的本真面目。
怀颂卿没有变,纵然眼下落入记忆全失、财权尽丧的窘境,也仍旧是那个坚定的、方寸不乱的,且深知自己所求的他。
过往无论颜予置身如何踟躇难解的境地,只要想一想当年那个立在树下稳稳将他托住的人,便总能及时找回理智,静心思考对策。
一直以来,怀颂卿都是牢牢扎在颜予心底撼动不得的锚点,令他免于再次摇摇欲堕。
“先打开看看,好不好?”怀颂卿进一步循循善诱。
颜予照做,却在打开盒子的刹那,如遭雷击,跌进更为久远的混沌往事中。
黑色绒布包裹着一块清白明莹的芙蓉石,顶端雕着只憨态可掬的幼兔。
颜予伸手自印石表面拂过,指节抑制不住地轻颤。
怀颂卿适时地开腔解释道:“前段时间,杜爵去北欧出差,很巧地赶上了一场小型拍卖会。他把各种拍品图发到群里嘚瑟,刚好被我看到这枚印章。当时觉得石头和雕工都非常不错,就请他顺道帮我收了。哪知后来一细看,下方刻着的正是……”
“取予有节。”颜予摩挲着四字印上的刻痕,抬眸定定地瞧向怀颂卿,有些难以置信世上竟真会有这般巧合。
“没错,就是你的那个‘予’字。”
怀颂卿言之凿凿,仿佛这天意如假包换,“拍下来后就交由杜爵保管,我也没着急拿。结果这次正巧碰上你生日还签下了直播合同,可以说是你和它有缘,就该你拥有吧。”
“这枚四字印原本是双生,另一块上刻着的是‘君子如珩’,于二十六年前的今天深埋地底。”
颜予眼眶泛红,但同时也有微末笑意爬上眉梢,“怀颂卿,谢谢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