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予受不住耳痒,轻微地颤了颤,惹得怀颂卿唇边的笑意更深几分。
好在此时,恰巧主持人款款走上舞台,宣布“跑友之夜”正式拉开帷幕。
周遭的注意力瞬间被转移至会场前方,无人瞧见颜予的脸颊已是绯色燎原,烧红一片。
*
当晚的葡萄酒大赏采取盲品形式,五十位特邀品酒师依照百分制标准,讨论选出各组别的金银铜奖归属。
而参赛酒庄代表、企业家及其亲属,还有红酒爱好者和官媒报道人员,皆可投票给自己心目中的最佳,总票数第一的酒款定为大赏特别奖。
作为宁市葡萄酒宣传周的压轴大戏,这样令所有人都参与其中的规则设定,既体现了专业,也使娱乐性得以并存。
颜予在平板电脑上拉了张表格,认真做着纪录。首届大赏,西区各家酒庄都牟足劲想要一展风采,因此必然会拿出得意之作,是个知己知彼的好机会。
轮到颂卿的老藤干红被端上桌接受品鉴后,隔壁传来了游凯程中气十足的声音:“这杯不错,我得投一票。”
颜予不禁失笑,这怕是喝出了前两天刚尝过的熟悉味道,暗戳戳地拉票呢……
很快,先前那位海归赵总再一次披挂上阵,阴阳怪气道:“游董,听说您家公子的酒庄可是请了位天才酿酒师加盟,叫什么颜予的?那今天这金奖岂不是妥妥拿定了!”
不等游凯程接腔,怀颂卿便率先放下了手中的波尔多杯,作势转身,似要回嘴。
颜予担心他会引火烧身,再度令自己陷入口舌之争。于是迅速反应,径直伸出手抓住了身边人的衣袖。
怀颂卿看到颜予面色严肃地冲自己摇头,白皙修长的指节还轻拽住袖口位置晃了晃,与从前拜托他帮忙向岑伯求情时一模一样。
怀颂卿微不可闻地叹了口气,怒意渐渐偃旗息鼓。
颜予放下心,唇边的梨涡小坑顷刻填平,没了踪影。
可等他收回手,却意外听见另一道嗓音突兀地响起,在替他仗义执言:“赵总这是久居国外,染上不少自负习气啊。怎么,把咱老祖宗留下的谦虚含蓄都忘光了?”
闻言,赵总不禁板起脸来,但扭头瞅见说话人后,又立马转为和颜悦色:“嗐,是小凌总呀!你看我这……”
凌肖彻连眼神都懒得多给对方一个,遑论听其说完。他踱步朝颜予那桌而去,在开场后便一直空着的位子上落座。
“Yu,好久不见。”凌肖彻歪头挑眉,笑容促狭地看向对面。
“Ling?”颜予抑制不住惊讶,失去了全程淡定的表情管理,“你就是凌龙酒庄的那位少当家?”
凌肖彻点点头,举杯同颜予碰了碰:“抱歉啊,三年前隐瞒了真实身份。”
“可以理解。”颜予抿了口酒,不甚在意地笑笑,惊讶转瞬即逝,“凌氏二公子的头衔过于招摇,的确不太适配一个酒庄的酿酒师学徒。”
“没办法,当时只想好好学点东西,以为装成普通人能省去不少麻烦。哪知……”凌肖彻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后来遭人冤枉那会儿,竟然只有你一个愿意为我作证解围。”
“我不过实话实说而已。”颜予一语揭过从前,“这次报名参赛的事多亏小凌总,我也算是承过你的情了,过往就不必再提。”
怀颂卿表面不动声色,内心对颜予这种一视同仁的不亏不欠作风颇感欣慰。
凌肖彻却似乎并不满足于此,坚持走与故人忆往昔的煽情路线:“Yu,我可是十分想念咱们并肩作战,彻夜不睡研究新酒款的那个时候啊!如今你我都回到宁市,也算有缘,不知道将来还会不会有机会再一起共事?”
没等颜予回应,看不下去的阚泽便呛声道:“我说小凌总,当着人老板面挖墙脚是不是有点不礼貌了?传闻你们凌氏家规甚严,你大哥凌肖鸿也委实是个谦谦君子,怎么到你这儿就基因突变了嘛?”
“阚氏大少爷是吧?那旁边这位想来就应该是颂卿的新庄主了。”
凌肖彻理直气壮,丝毫不虚,“抱歉,同样作为一庄之主,我坚信绝不能错过的就是时机和人才。听说Yu只跟贵酒庄签了一年合同,我的邀约前也明确加了将来两个字,所以还真不觉得有什么问题。”
“至于家规,严是挺严的,但好像对我也不过形同虚设,毕竟身为小儿子多半都会比老大要更得宠些。”
凌肖彻瞥了眼邻桌,状似贴心地压低嗓音,“阚少是独子,不懂正常。但若是怀庄主也不理解,不妨去问问您继母所生的那个弟弟,他约莫会跟我感同身受。”
“Ling,不好意思。我没有跳槽的打算,无论现在还是将来。”颜予扬声岔开话题,“如果离开颂卿,我不会再进入宁市其他酒庄任职。”
如果离开颂卿……
始终稳如泰山、不发一言的怀庄主,慢悠悠地侧眸,睨着神色认真的颜予。
凌肖彻兀自举杯,语带遗憾:“好吧,既然Yu早有打算,那我肯定也是尊重支持的。”
这时,主持人刚好再度走上舞台,预备公布各大奖项的归属。
趁着众人调转视线之际,阚泽恨铁不成钢地凑到怀颂卿身边:“大哥,你要装到什么时候啊?这都能忍,赶明儿人真跑了你可别找我哭!”
“你听过一首歌吗?”怀颂卿收回停在颜予身上的视线,看向一脸懵的阚泽。
他低眸浅笑,语调愉悦:“叫《可惜没如果》。”
从起初意志坚定的“一年而已”,到现下模棱两可的“如果离开”。
某位颜姓小朋友,似乎对他有那么一点点,心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