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房楼下,只见一位妇人一手紧握扫把,另一只手将孩子扯回身边,警惕盯着对面。
宁佑原以为接下来会是家长教训孩子的剧情,却没想到妇人紧接着将扫把丢了出去。
“你这个扫把星,休想害我的孩子!”
循着扫把跌落的轨迹,宁他看到了一袭红衣,由于对方站在他们正下方,因此并不能看清容貌。
只听见对方用十分平静的声音说:“我只是将他送回来。”
“谁要你送了!”妇人突然崩溃大哭起来,“谁要你送了!我们孤儿寡母做错了什么要被你这个怪物碰上……”
正稀奇地观察着妇人头顶黑白交缠的云雾,这突如其来的哭嚎让宁佑一激灵。
身侧,莫方燹突然出声提醒:“是尧未瞑。”
楼下,红衣人听见有人叫他名字,敏锐抬头,意识到趴在窗框上的人是宁佑之后,眼中冷漠的颜色褪去。
他笑着说:“宁道友,许久未见了。”
宁佑干脆跳下窗户,落到人身边:“这是怎么了?”
见到有人从天而降,而且还跟扫把星认识,妇人止住哭声,警惕地将二狗子抱进怀里。
只听见她口中喃喃:“跟扫把星一伙的,能是什么好东西……”
砰一声,小院门猛地闭合。
门栓重重落下,宁佑和尧未瞑面面相觑。
几息之后,尧未瞑已经反应过来:“你们是来调查魔人的?”
“没错,”宁佑摸摸鼻子缓解了尴尬,抬手介绍说,“楼上这位是我的师兄。”
被宁佑提及,莫方燹捏捏窗框,眼里露出些许无奈,稍加犹豫后也跃出了窗口。
他对尧未瞑点头致意:“在下莫方燹。”
听到这个名字,尧未瞑惊讶一瞬,却没有露出像御兽门掌门那样受宠若惊的神情,而是揶揄地撞了一下宁佑肩膀。
“宁道友,运气不错,竟能有荒流仙尊这样的师兄。”
宁佑十分配合地拱手谦虚:“尧道友谬赞。”
恰好此时已接近夜晚时分,三人合计一番,决定趁着夜色在小镇上逛逛。
不是说“大虫”喜欢夜行?宁佑倒要瞧瞧它今夜出不出来。
太阳最后一点余晖散尽,家家户户都迫不及待掩上门,连门前挂的灯笼都摘了下来。白天生机勃勃的景象不复存在,整座小镇都陷入黑暗之中。
宁佑伸手握一把月光,没有探寻尧未瞑为什么被如此针对,只是问:“这里是你的家乡?”
“是啊。”尧未瞑大方承认,将小蛊雕放出来放风。
“我娘带我逃难来到此地,后来嫁给了这里的一位庄稼汉,从此便定居了下来……”他哼笑一声,似乎对这桩婚事嗤之以鼻,“后来家里出了些变故,就只剩我一个了。”
越是迷信的地方,对父母双亡的孩子就越讳莫如深。
宁佑已经隐约猜到发生了什么。
对新朋友的好奇点到即止,他将话题拉回正轨:“我叫你未瞑可以吗?”
“当然。”
“未瞑你在这里应该生活了很多年,此前有过魔人之事吗?”
尧未瞑挑眉:“这你算是问对人了——有过。”
这话将莫方燹的注意力也拉了过来。
两人听尧未瞑说起了一个三十年前的故事——
那是一个在镇上赫赫有名的商贾之家,老爷和夫人膝下已有两个女儿,两人却一心想生个男胎继承家业,便到处寻求生子秘方。
那位夫人将偏方、符水喝了个遍,心心念念的男胎却未曾盼来,反而拖垮了身子。但老爷却并未因此放弃,甚至动了纳偏房的念头。
“后来,他们遇到了一位游方术士,自称能从天上引来文曲星。向神仙借一点血肉,便可捏做男胎,放进夫人腹中。”
尧未瞑眼底满是嘲讽。
再后来,那位夫人确实是怀上了,看病的、算命的、庙里解签的都说这胎定是个儿子。
怀胎十月,婴儿呱呱坠地,也确实是男胎……
宁佑已经猜到后续:“生了个魔人?”
“小魔人刚落地,就一口咬死了稳婆,老爷被当场吓死,夫人也因失血过多而亡。府中大小姐护着尚且懵懂的妹妹出逃,却未能保住自己的性命。”
“后来呢?小魔人结局如何?”
“商贾家一夕之间家破人亡,后来是御兽门的掌门出手,将未成气候的小魔人斩杀,收留了成为孤女的小妹。”
说到这里,尧未瞑眼底嘲讽更甚。
那些一心追求虚妄之事的人,下场真是如出一辙的凄惨。
故事讲完,三人已经行至小镇边沿。
小镇排布并不方正,后头望去,身后房屋重重叠叠,竟完全挡住了大路。
树林中传来低沉幽怨的咕咕声。
阴森气氛被烘托得太好,宁佑瞬间挺直了背脊,不着痕迹贴近师兄身边,没话找话:“师兄,你可有感知到魔气?”
莫方燹想说不曾,但见宁佑的视线在树林之中逡巡不定,他便不确定起来。
忽然,树林里的咕咕声戛然而止。
小蛊雕在这时哇哇叫着飞了回来,爪子上勾着一只臭气熏天的猫头鹰。
“不要什么都吃!”
尧未瞑嫌弃地皱起眉,随手掰断树枝,将断了气的猫头鹰挑飞出去。
笨重鸟身砸落在地,腐肉竟直接从鸟喙中漏了出来,空气一时间更加恶臭难当。
宁佑捂住口鼻几欲作呕:“不是说猫头鹰爱抓田鼠?怎么也吃腐肉,还吃得这么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