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出从急,柯巫犹豫着要不要联系吉栗或者特情局,但就连邓子显都中招了,情况明显处于不可控的状态。
即使她叫来十个人,送死八个,那纯纯是蠢。
先自己探探路吧,至少机器不会死。
视频对面病床上的患者失去意识,邓子显静静地坐在一边,似乎就等着做手术。
手术室内的场景有三百多平,医疗器材摆满了墙边,无论是天花板还是墙壁地板皆是纯白色的瓷砖,病床铺垫的帘布已经被血染湿。
触手护士举起手术刀,冰冷白光闪过,病患四肢被裁成七八块。
柯巫不忍看下去,拿稳枪游走于46层,她有了自己的判断。
如果辐射区会催生植物,动物,人遭遇辐射恐怕也会异变,那个护士或许是被辐射感染了。
只是有一点,柯巫的目光扫过视频里的邓子显。
通讯时按照邓子显说的话来看,他是喝多了酒被护士推去做不知名手术,然后逃脱躲藏在一间病房,护士不断搜寻他的位置。
那么,在柯巫赶来的那段时间里,他遇到了什么?
拨给柯巫的视频恐怕不是邓子显本人打的,而是被感染后的他,没有人的理性和智力,所以他面对柯巫的问话无法作答。
柯巫一心二用,边警惕46层可能会出现的无头护士,边推测邓子显身上的谜点。
突然,她想到什么停住身体,蹲在墙边紧靠墙。
手术,邓子显醉酒后的手术,是手术前还是手术后!?
一个人在醉酒中被麻醉,他醒来时会不会下意识认为自己是酒醒!?
柯巫无声地骂了一句,盯着视频推理。
她倾向邓子显醒来后在病床上时就是手术后了,他的逃脱在无头护士看来就是术后病人不安分,而邓子显保持了一段时间的清醒,就在通讯后视频前的那段时间,他的身体发生了异变。
异变后就是视频里现在的模样,柯巫看了看,不算吉栗说过的高度异化,应该还有救,只要保证——不让他被护士肢解。
但,邓子显再次进入手术室是主动行为,难道还要进行第二次手术吗?
46层病房长廊间弥漫一层浅薄的绿雾。
柯巫五感已开,她先是伸手,浓雾带着潮气覆盖在手上,接着轻轻嗅了嗅。
空气中腐烂的气味极为明显,柯巫放轻脚步穿行在病区走廊,随着电子显示屏的指向往手术室的方向去。
“不是这个,也不是这个...”
突如其来地回声飘荡在走廊,柯巫停下脚步,背部靠墙,半蹲着身子警惕地看着周围。
没有动静,是视频里的声音。
柯巫藏在死角,继续看视频。
手术室里,触手护士拿着一根手臂长的钢针穿过棉线,熟稔地缝合病患被切割的四肢,破损护士服的中间,那团肥硕肉舌舔舐破布娃娃般的病患,脖颈处的大眼珠转了两圈,蓦地看向邓子显。
柯巫怔愣一瞬。
不对,她关闭了单方面投影,邓子显那边还没有。
他们看到了视频投影!
三颗眼珠就像触手护士的眼睛,往邓子显的位置试探,护士缝补的动作一顿,触手便配合的延长末须,从病床上爬过人体残肢,在隔断帘后面猛然探出一截腕足。
目标是邓子显!
柯巫为邓子显提心吊胆,甚至冲出走廊一段距离,但触手错过邓子显的脸,揪住了旁边等待手术的病患。
缠绕裹紧的刹那,病患皮肤被触手吸盘吮住,那块皮肤组织迅速坏死。
男人被触手拽了过去,他的头被割掉过,有缝合痕迹,脆弱的身躯被拉至半空,护士像树干驻守原地,触手不断延长将男人吊到病床边。
而他颈间连接身体的仅是几圈棉线,粉褐色的触须不断向上提起男人,如残损的破布娃娃。
棉线被下半截身体的重量拖拽拉长,露出颈间的平直切面,棉线像鞋带一样系在其中。
嘣!一根棉线断裂。
啪。
柯巫挂断视频,她感觉得在这里种下绿色种源,手术室里的场面和人工园林的离谱程度如出一辙。
这里发生的事情都太离奇了,只有辐射感染能解释一切。
但现在出去拿种源再回来,邓子显恐怕等不到柯巫救急,他会像刚才那个病人一样,被大卸八块。
柯巫默默开启检测辐射数值的功能,如她所料,数字显示为89,已经算是浓度偏高的地方了。
绿雾越发潮湿,柯巫起身贴着医院墙壁行走,指腹搭在扳机上,随时准备打爆那群玩意儿,没种源那就全杀光。
病栋里的乱象形成一定就在这两天,时间不久,不会像人工园林那样无法控制。
否则不会没人发现这里的异象。
柯巫一路走过病区长廊,编辑讯息发给吉栗,让她带绿色种源过来,第一医院有问题。
就在经过观景区时,漆黑之中探出一只惨白的手,猝不及防地拽住柯巫脚踝。
柯巫顿时应激地反手就要开枪,属于人的声音传出:“别往前走!”
柯巫扣下扳机的手指停止,抽回脚毫不留情地踩住那只手,在夜间也能辨认出他的模样:“你是病人?”
廉山痛地啊了一声,妥协地说:“咳咳咳,我我是,这层楼不对劲,有怪物,前面很危险,别再往前去了。”
柯巫收回脚,将他扶起,借微弱的光打量,这人浑身散发着一股青草味,头上似乎还有几根草根,“为什么不逃?”
廉山苦笑,倚靠墙壁:“我的体力撑不了那么久,刚才被怪物追掉进生态区,废力才爬上来的,你有芯片吗,报警找特情局来吧。”
“没用,”柯巫说,“人类来了只会被感染,然后白送命。”
廉山听到人类两个字愣了一下,“不会的,特情局有经验,他们针对辐射异人有一手。”
“辐射异人?”
“是啊,那些人看起来是被辐射异化的,可能是哪个病人没有注意把辐射带进来了。”
廉山自顾自地说,他失去轮椅也能走路,只是两步一小喘,三步一大喘。
柯巫不能身后跟着一条尾巴,她左右张望随手指了一间病房:“你先藏起来吧,我会找人救你。”
廉山懂她的意思,可他为难地说:“我总不能留你一个在外面,太危险了。”
廉山一早就看见柯巫的秃头在这乱晃,联想到以前一个做化疗的亲戚,心里有几分同情,这么一个小姑娘闯进危险地带,他有责任劝她离开。
然而柯巫说:“你会碍我的事。”
说完柯巫抬手劈砍在他后颈,廉山的话卡在喉咙里,两眼一翻闷声倒地。
柯巫拖拽起他双脚挪到距离最近的病房,推门而入,尽心尽力地把人扶好,她始终不敢开灯,怕引来触手护士。
这间病房似乎有所不同,柯巫眼睛一眨不眨地扫过一圈,所有物体在她眼中放大,问诊桌,手术床,还有休息的沙发,这里不是病房,而是医生的诊室。
问诊桌上摆件整齐,一块光屏被柯巫手背碰到亮起微弱的光,桌前物件尽入眼底,电子光屏正地被摆在正中央。
柯巫看了一眼没动,手一转试图拉开桌子前的抽屉,果不其然纹丝不动,是上了锁的。
她拿起电子光屏,薄冰般的屏幕亮起,想进入主界面需要输入密码。
密码?
柯巫看了眼视频小窗,邓子显暂时安全,她思考片刻有了主意。
这正是充分利用躯壳的好时机,她一屁股坐上办公椅,端正坐姿手捧光屏,闭目凝神在脑域之中发散网络。
电子大脑通闪电流,柯巫如同进入冥想状态,她处于一片黑暗之中,身体散出微弱的蓝光。
个人网络以她为圆心朝外扩散,第一院附近的所有公开或是私人网络全部浮现眼前。
距离2km,距离1km,距离300k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