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禹深深吸了一口气,用再平静不过的语气道:“乔笥,我在省城找了一个很好的律师,如果你愿意的话,他可以出面帮你正式解除婚姻关系。”
这么长的时间,她第一次被吓倒。
乔笥楞楞地看着那个已经结束通话的手机,简直不敢相信刚才耳朵听到的话。这个秦禹突然间发了什么疯,不过一个晚上的功夫,说出来的话令她胆战心惊,简直是莫名其妙。她坐在房里左思右想,实在想不出自己曾经在某个时刻或者跟他说过些什么,明明是没有的,可为什么他会突然说出这样诡异的话?
正式解除婚姻关系?
他到底知道了什么?
她何尝没有想过这件事,但她现在根本没有足够的勇气去面对那个人。假如她真的可以坦荡荡地,毫不在意地走到那个人的面前,当初也就不会落荒而逃。她害死了他的弟弟,这件事情远远不是以爱为借口就可以遮挡的。
但是,她也不得不承认真心被他的话所打动。如果真的可以正式结束那一纸婚约,那是不是也意味着她能得到真正的自由?就像余山镇天空上的那些白云,时卷时舒,想肆意的时候可以飘向天边,想安静的时候也可以趴在山顶。
想着想着便有些出了神,连周奕什么时候走进来的都不知道。
“乔乔,怎么了?从刚才接了秦哥的电话起你整个人就魔怔了。没关系的,他要是不同意涨薪没有关系,也用不着这样垂头丧气,我都想好了,顶多等到年底,这不也快了嘛,咱们就乘机敲他一笔。这么多年了,也该发发年终奖了,嘿嘿。”
她瞧着他自顾自得瑟的样子,忍不住笑了起来,刚才绕在心头的阴郁似乎也冲淡了不少:“得了,你秦哥没那么小气,不会少了你那三瓜两枣,你就把心放宽等着他回来。”
说到年底,她才恍然觉出离年关居然已经很近了。余山镇气候四季温暖,完全没有冬天的影子,她竟然都没有反应过来,新的一年已经快来临了。这当然不是她离开亲人的第一个春节,在马德里的日子,远远比现在难捱得多,可那样苦的日子,现在想起来也是从容。
大约是经历了这么多的事情,已经没有什么可以称得上是伤害了。
第三天的时候秦禹从省城回来了。
不过几天的功夫,人却似乎瘦了一点,看上去有点疲惫。再见面时他也没有再提电话里说的那件事情,神态如常,就连平时那样开玩笑的语气都没有任何变化。可乔笥知道,他是在等她的答复。所以在几天之后,她找了个时机,婉转含蓄的表达了自己的感谢。只是从来没有料到自己会跟他谈这个话题,着实有些尴尬。
“你真的不需要再考虑一下吗?”他放下手中的刻刀,有些困惑般,“难道,其实你心里并不想离开他?”
“真的谢谢你的好意,只是我觉得这件事情应该自己去解决。”
“你是不是对我的做法觉得有负担?”
“不是的,不是你想的那样。”她瞧着秦禹似乎有些黯然的神色,真心实意地开口,“周奕一直说你是一个好老板,我也真的很高兴能遇见你。”
“如果我做这件事情,不是出于老板的好意,而是另有所图呢?”秦禹转过脸,望着她,“如果说得自私一点,我是为了我自己呢?”
“那就更没有必要了,你那样帮我,我却什么都给不了你,这样我会很内疚,而内疚,无论对我对你才真正是一种负担。”她的眼睛有点过分亮,几乎是警觉地:“你这次回去是不是遇到什么事情了?我猜,是不是你父母那边对你施加了什么压力?或者是逼你结婚?所以,你帮我只是一个幌子,一个缓兵之计。”
这几天她费尽脑子,想来想去大概也只有这种可能了。要不然,实在说不通他突然变得奇奇怪怪的态度。
秦禹看她一眼,一时没有说话。
就说她这个人是极聪明的,他的话都还没有来得及说出口,那些心思也没有机会摆到台面上,就被她三言两语地堵得严严实实,什么也说不出来。他低下头,既然暂时说不出来,那就先不说吧,她贯来这样视而不见的鸵鸟心态,大约也不是一日两日养成的。
再者,确实有些操之过急了,大约这一次回去被父亲难得一见激烈的言辞刺激得失去的理智,竟然一冲动给她打了那样的电话。他想起平日里那些被她潦草给打发了的小青年,不禁自嘲一笑,想不到今时今日,他竟然也落到了跟那些小青年一般的下场。
于是他端了端态度,轻描淡写地回答她:“好,如果你不希望我插手这件事情,那我便不管了。”
面前的人才终于像是松了一口气般,简直是有些雀跃了:“想不到你那么淡定的人被父母逼婚也会自乱阵脚。放心,我不会告诉周奕,作为对你好意的回馈,我也告诉你一件事,他最近一直琢磨着让你给他涨薪水,你最好有个心理准备。”
他一笑:“这有什么好准备,涨就涨呗,让他放马过来。”
总好过她这样一只蜗牛,遇到事就爱躲进她的壳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