犹记得大学那年不小心摔伤了脚,乔大家长急忙抛下公司重要例会赶了过来,彼时惹得一班豆蔻年华的女学生花痴不已。且事后,还纷纷煞有介事地四处宣扬,弄得全校皆知她父亲就是被某重量级财经周刊,评为本城最具魅力的财富男子。向来毒舌的闺蜜洛琪也曾不止一次地惋惜,她当真是没有遗传到父亲优良基因的一丝半毫,不然何至于找个男朋友,都得费尽脑汁自己想办法去追。
“从小到大就没有出过远门,两年前留封书信说走就走,也不想想父母在家该有多担心。”
乔远青满脸心疼道:“好在总算赶上了乔音的订婚宴,不然,她可要埋怨你这个做姐姐的。晚上先回家里休息,城内那间公寓这么久都没住,找个人去打扫一下才好。”
“奶奶没有来?” 乔笥环视四处。
“倒是去请了。只是现在还住在疗养所里不愿回来。不过她素来疼爱乔音,想必等到正式举办婚礼那日会到场,你也快去见见他们,”他抬手轻轻拍了拍女儿的肩膀。“以后就是一家人了,总归是要见面的。”
不远处绿茵草地,那对天造地设般的新人看上去极其赏心悦目。
今天的女主角穿了一件米白色的齐膝小礼服,丝光般柔和顺滑的细腻缎料,搭配素色的细高跟鞋,微微挽起蓬松卷发露出纤细好看的颈间,细小的宝石坠链,恰到好处地闪着温润的碎光,星星点点如夏日萤火,低调却不失隆重。娇小的身材站在高大俊朗的未婚夫身旁,真是郎才女貌,珠联璧合。
略略迟疑顿足,在心底不多不少地踌躇了一下。
还没来得及心底酝酿好祝词,乔音在那头已经瞧见了她,忙不迭惊喜地小碎步跑了过来。身旁那位体贴的未婚夫大约担心佳人磕碰了,眉宇间隐约看上去有些紧张的样子。
声音倒是如一贯甜蜜。
“姐姐你可算是到了,要不是这些天忙得人仰马翻的,我都打算让裴宁亲自飞过去接你回来。老实说是不是那位西班牙的男朋友缠住你不愿放人?”
“怎么会?他不过是普通朋友。”
乔音睁着黑白分明的眼睛,面似芙蓉肤色胜雪,越发显得整个人十分俏皮可爱, “他那时明明来过电话,说要搬去与你同住。”
“我们确实同住一个公寓楼。不过他是和女友一起搬来。”乔笥不以为意地笑了笑,“你误会了。”
“这个路易斯,做事真教人糊涂。”
乔音嘟起嘴,忽又似想什么般得意地笑了起来,“裴宁,看吧,我就说姐姐长得这么漂亮,怎么会轻易被一个西班牙小商人给拐跑了?这回你可是输了。”
C城早春天气向来温差极大,近晚间时分到底有些教人凉了。
英俊挺拔的男人面带宠溺般地微微弯下身,体贴地帮身侧佳人围上了一条精巧的丝绒披肩,拢了拢合适的位置之后,顺便还拈起一朵落在新娘黑色发间的白色花瓣。乔音则踮起脚尖用双环住他的肩,熟稔亲昵地在他脸侧飞快地亲吻了一下,然后才似想起有人在旁观一般,瞬间红了脸。
乔笥扬扬起眉,心领神会地别过了脸去。
路易斯给乔家打电话的那次,她其实也在场。
彼时刚刚抵达Madrid,从小到大从来也没有做过这么出格的事,唯恐家里的父亲担心,一下飞机整个人就失魂落魄了,于是,当时硬着头皮让路易斯帮忙往家里挂了一次电话。却不料,当时乔家的其他人都出去了,独独乔音一个人接听了那个电话。
不过既然事情已经如此,那,就这样吧。
夜晚雾气渐重,城市的喧嚣隐隐透过层叠明灭的浮光。各种顶级法国香料和红葡萄酒的醇果混杂在一起,是从小到大熟悉而深入骨髓的奢靡芬芳。乐队用拨弦乐器伴奏着属于中世纪悠扬的小夜曲,缠绵婉转,悠扬悦耳,仿似盛夏梦境中情人在开满鲜花的窗前轻喃低语。她平静地,深深地吸了一口此刻微寒的空气,几乎用尽生平最最优雅的姿态和语调,不慌不忙地举起酒杯,面色如水。
“祝你们幸福!”
茂密的蔷薇丛边香气浓郁,熏人欲醉。
乔笥寻的位置正好隐在花荫深处,白色的罗马木椅上还散落着些浅薄绯红花瓣,仿似画布上几笔随意的淡色素描。可惜,饶是风景独好,耳根却是不清静的。前面走廊理石凉台边,一群身着华服却明显处于更年期的贵妇们正围在一起窃窃私语,绕着些家长里短的是非,音量不大不小,恰巧可以传入耳中。
“听说乔家小女儿的那个订婚对象,是情妇在外偷偷养大的私生子。”
“乔家竟然也同意?”
“你哪里晓得,斐乔这两家早就盼着能联手合作,一直苦于没有机会而已。如今斐家对这半道冒出来的儿子可是满意的很,况且,还是一位C大毕业的高材生。”
“C大?那不是跟乔家长女同校。”
“那乔家长女说来勉强也算是个淑女,就是脾气古怪了些。传闻读书时还主动追求过一个同系的男孩,人家为了躲她都差点闹了休学。”
“这个叫裴宁的年轻人倒是有眼光,乔家的小女儿性子可温顺多了。”
不知谁在暗处轻轻动静了一下。
低低的窃窃之音,顿时就像一把干涩的琴弦被人突然拉断般,戛然而止。那群原本谈兴正浓的贵妇们,大约没有想到此处偏僻居然也有其他人在,面面相觑不尴不尬地沉默数秒钟后,皆做出一副若无其事的表情,散开了。
乔笥难免好奇,抬起头循声望去。
年轻男子狭长英挺的眉目好似着笔极佳的水墨画,一身妥帖的黑色西服套装加英伦式衬衣,越发衬出温润如玉的气质,显得风度极佳。毋庸置疑,这是一个站在人群中便会觉得十分出挑的人物,可惜生生浪费了一副好相貌,单单开口便让人觉得此人有些轻佻了。
“乔小姐,可还记得我?”
“不好意思,没什么印象。”她微微收敛神色,表情淡淡。
对方非笑似笑地瞅着她,“乔小姐这么直白,可不像外界传闻中的那般淑女。”
好吧,既然说到这个。
她冷冷瞥了他一眼,不紧不慢地开始反击,“方才景先生所为,似乎也全然无绅士风度。如果我是你,就会当作什么都没有听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