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雨初歇,天地万物萦绕着挥之不去的水汽,云蒸雾霭,湿漉漉混沌成一片光怪陆离的湖海。
一辆宝蓝色的法拉利驶离医院,疾驰短瞬,沉稳切入主干道。
孟樱宁往旁边瞄了眼。
孟勖指尖搭在方向盘上,四平八稳地掌着车子行进方向,一张渣里渣气的浪荡俊脸此时完全不能看。
也不是颜值掉了线,只是脸色太唬人,沉郁得像是能往下滴水,且下一秒那水就会结成冻死人不偿命的冰碴。
半晌,孟樱宁实在忍受不了,主动搭话:
“哥哥,我怎么感觉你最近变帅了一些,皮肤也变好了很多,果然娱乐圈就是红气养人。”
昧着良心输出彩虹屁,孰料孟勖压根不买账。
冷淡地抹着方向盘转了个弯,全然没有要理睬与搭腔的意思,看准了就是要让孟樱宁的话掉地上。
“……”
开弓没有回头箭,孟樱宁忍气吞声,再接再厉:
“不愧是网友投出来的内娱首帅,真是名不虚立。我有预感,明年的世首帅铁定花落你头上。地球球草,不对,是宇宙宙草……”
吧啦吧啦一堆,几乎掏空了孟樱宁储存的所有溢美之词,她倾肠倒腹,却见孟勖始终无动于衷。
平素夸一句尾巴都能翘上天,现在也不知怎么就装上了,拽得跟二五八万似的,完全不接茬。
孟樱宁深吸一口气,耐心告罄。
刚想撕破脸地推翻上面所有违心之言,却听孟大少爷终于纡尊降贵般开了口:
“少来。”
“别以为你说些实话,夸我几句,我就会把刚才那一面轻巧地揭过去。”
“……”
孟樱宁摆出无辜姿态:“刚才怎么了?我在那里吹着冷风等你半晌,你还好意思怪我?”
“别在这里给我装傻。”
孟勖一脸“你早已经被我看透,少在这装蒜”表情,喉咙里压出郁悒字句,颇具恨铁不成钢的意味:
“你刚才身上披着的衣服不是那靳宴惟的?”
衣服现在还放在她腿面上,孟樱宁无从狡辩,也没打算隐瞒,平静地“嗯”了声,“是他的。”
感受到孟勖身上散发的愈发沉冷的气压,孟樱宁觉得莫名极了:
“至于吗?我就披了一下他的衣服,你就一副要跟我反目成仇的样子。”
孟勖蹙着眉,刚想说些什么。
就听孟樱宁小声嘀咕道:“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暗恋靳宴惟,看见我穿了他的衣服,所以心生嫉妒,对我这个假情敌恨之入骨。”
孟勖:“……?”
说这番话时,孟樱宁心里其实很虚。
她心知肚明孟勖生气的原因,只是觉得这情绪程度太过,搞得跟她和靳宴惟之间还会有什么纠葛一样。
没必要,她也不想被这种情绪反噬。
孟勖无语凝噎半晌,气极反笑:“还倒打一耙。”
车里开着空调,早已经将孟樱宁身上的寒意驱寒,她刚才一直在想着如何跟孟勖交代,现在才后知后觉地将那件衣服扯离她身上,掷在一旁。
注意到她这一动作,孟勖脸上情绪稍霁,终于肯正常沟通:
“以后少跟那靳宴惟来往,那丫就是个斯文败类,薄情寡性的垃圾……跟他来往不会有下场的,知道吗?”
其实,孟勖还想说“别忘了你在他身上栽过的跟头,长点记性和教训”,但他犹豫半秒,还是不忍揭妹妹伤疤,便没有追忆往昔。
孟樱宁清楚在刚才的停顿中,孟勖咽回去的那些话会是什么,但她不点破。
也知道她哥是为她着想,害怕她重蹈覆辙,便心照不宣地抹去那些前尘往事,难得乖顺地应着:
“知道了。”
-
孟勖将她送回住处。
偏郊的独栋别墅,是孟樱宁成年的时候孟家父母给她购置的。房子是白色城堡童话风,不论是外部花坛里盛放的蓝花楹和小雏菊,亦或是精巧的内部架构,旋转楼梯旁的斯坦威三角钢琴,一砖一梁,都是合乎她脾味设计的。
孟樱宁平常把这儿当工作室,除了必须原汁原味的自然风光,内景拍摄都在这落实。
孟大少爷淋了点雨,虽说被打湿的裤腿早已自然风干,但龟毛洁癖的性子促使他无法容忍,让助理快马加鞭送了干净衣物过来,干脆在这别墅洗漱了一番。
趁他沐浴空隙,孟樱宁回了卧室。
正打算将房门带上的时候,她忽地想起来什么,折身轻手轻脚下了楼。
片刻后,孟樱宁拎回来一件黑色的西装外套。
精致考究的面料,裁衣量体的版型,彰显着穿衣者不俗的品味,以及超群卓越的身材比例。
离身许久,男人温煦体温早已散去。
但清冷如涧中雪的气息久久未散,仿佛植根在每一丝衣料上,似有若无,牵引着她的呼吸。
意识到自己盯着着外套出神许久,孟樱宁回神过来,刚想将它随手挂在旁边的衣帽架上,过几天送去干洗店,就听房门被叩响。
孟勖那吊儿郎当的声音透过门板传进来,恬不知耻地秀着基因彩票:
“给个吹风机,我头发太多了,不吹下干不了。”
她没锁门,孟勖随时可能进来。
意识到这个可能性,孟樱宁身形一僵。
来不及多想,她把那件西服外套团吧团吧,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毫不怜惜地丢进了欧式公主风大床床板下。
孟樱宁取来吹风机,若无其事地开了门,将吹风机递给孟勖,“喏,给你。”
孟勖拿到手,却半点没要离开的迹象,顶着一头半干不湿的短发,发梢蓄着一圈晶莹剔透的水珠,衬得一张诞妄无羁的脸散漫恣意。
他瞧着孟樱宁,若有所思道:
“你房间藏人了啊?”
孟樱宁满脑门问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