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睛还是那么澄圆,但鼻尖很挺,甚至有微微隆起的驼峰。
下巴削尖,大概还没有他的掌心宽。
藏在厚厚的破布袄中的身躯,看着也不太壮实,像山里的枯枝,随手一捏,就会化为齑粉,和记忆中的印象相差甚远。
怎么看怎么都是一副营养不良的少年。
大当家不可置信的摇摇头,像得了失心疯一样喃喃自语。
马菁芸看他这副样子,狠声问:“你当初也是马家村的人,村里人对你们母子俩的照顾也不少吧?
为什么当你有了力量以后要对他们短兵相见?
甚至还要赶尽杀绝?当你富贵了,不求你能回报村子里,但哪怕不来打扰,也算是一种礼貌呀!羊都有跪乳之恩,你连个畜生都比不过。”
这句话像是按动了大当家喉舌处的机关。
他从不可思议中醒来,瞪着眼睛,一脸仇恨的喊道:“村子里对我们能有什么照顾?我们吃不饱饭的时候,谁愿意帮助我们?
甚至还嘲笑我们母子俩,我们看尽脸色,吃尽苦楚,还是要受饿,
当初我们家有钱的时候,他们就知道上赶着来巴结我们,等我家中落道,又给尽脸色,
就这?还说帮助?还不是因为我们李家人都是外村搬进来的,你们马家村的人仗势欺人!”
马菁芸听到这里真的是气到心口发疼,“为什么到了后面,村里的人不愿意再施舍粮食给你们?你心里没数?
你一个大男人,手脚整齐,屡次考举不中,家中的田产为了供你,让你能全心的读书、科考,都已经被变卖光了,
你也不知道出去先找份活计养自己,养活你干到眼瞎的老娘!
前几次,村里人还可以施展援手,给你两餐,但谁家不需要过日子?
能一直给予你们援手?还要反过来说村子里的人不帮你们?村里人都已经仁至义尽!”
“哼,我们家当初还没有变成破落户的时候,村子里有什么需要出钱,出粮的地方,我们家可没一点含糊,
而且,我是整个村子里唯一有希望考举人的秀才,
难道他们不应该接救一下吗?等我中举后,肯定少不了对他们的回报!”
“是挺多的,所以村里人在收你们家变卖的田产时,都是很摸着良心,给高出市价起码三成的价钱收了!
但是,村里需要大家一起筹钱办的事情,难道没有惠及你的家人吗?
你以为家家户户的粮食,都是从天上白白的跳下来的吗?
不用经过一年的辛勤劳作,就能平白无故的出现?
在你能作为全村的希望时,就该让全村供着你去读书?哪有这样的道理?真要这样说,我就想问问,你高中了吗?”
大当家的被戳中收在心底的伤疤,噎了一下,继续色厉内荏的坚持道:“他们要是愿意帮,我可以的!我可以的!”
这样,他就无需为了一天的两口饭奔波,能心无旁贷的读书,怎么都能考上的!他能的!
马菁芸看他这样,还有什么不清楚的,嗤笑一声:“按我的看法来说,村子里根本就不欠你什么,
反倒是你,过活不下去,落草为寇后,提起屠刀就手刃同村人的行为,简直就是天理难容!”
说完这句后,她像是撕吼得太用力了,喉咙有些承受不住,直接破音。
气的在原地转了一圈,才缓过来指着大当家继续骂道:“哪怕是再没有良心的土匪,他们也知道,在周围村庄生活的庄稼人生存不易,
基本上都是客客气气的,抢完就走,绝少出手伤人,
你呢?杀完人,还带着人把村子里的钱财都给收刮干净!
你们就是靠着这第一笔横财,才发展到今天的吧?怎样?同村人的人/血馒头好吃吗?”
那个时候,马菁芸刚穿越过来,还没有摸清楚情况就惨遭灭门。
要不是她人小,躲在老爹平时偷偷收酒的小酒窖内,能“幸运”的,直接就拿到开局杀!哪里还能有机会蹦跶到今天?
也是被老榆林救下后她才知道。
自己来到了一个架空的朝代——南朝。
但要问这个朝代现在是谁当皇帝?
老榆林不知道。你要问,谁是管他们的县令。
普通老百姓不知道,但是常年在县城附近当云游大夫的老榆林,还是能说出个一二的。
但消息好像也有保质期一样,时准时不准。
马菁芸又不禁想起自己刚来时,跟老榆林的一问一答,还恍如在昨天。
这是什么朝代?不知。
现在是谁当的县令?不知。
他只知道村长是谁。
再往上,有权利管着周围上百个村里的村长的上司——里长是谁,大部分他都说不清楚!
对不号,真的是问的很让人绝望,
等她再大一些她就懂了。
村里人不知县里事,县里人不知州府里的事,州府里的人,不知道首都城里的事。
他们从来都没有出过自己生活的一亩三分地。
每天就只吃,知道忙活自己手头上的事情,为一日三餐操劳着。
绝大部分的村里人,可能一辈子就一次去县里的机会,匆匆忙忙的看一眼繁华的街市。除了感叹,就只会觉得自己渺小,迷茫,害怕。
如果不是遭遇到过活不下去的大/J/荒,很少人会背离故土,去到别处的土地谋生。
有些执拗一点的,愿意死在自家的土地上,也不愿意收拾家当离开他们的根。
要他们放弃祖宗留给他们的基业,远离祠堂里供着的祖宗,还不如杀了他们更容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