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臣无能,至今尚未查获真凶。”阎罗王深感自己无能不禁脸红过耳,姜伋轻瞟了阎罗王一眼换了个姿势脸廓紧绷,“程烷,查了吗?”
“查程烷?那程烷不是伯夷叔齐的人吗?臣查了他们俩个,并没有吩咐程烷害您啊。”阎罗王下意识地抬头面露奇怪神色,姜伋勾了勾唇角阎罗王似笑非笑,“那伯夷和叔齐有没有跟程烷说,只要我姜伋在一日,马家就会压着望江楼一日,他程烷根本没那个实力同我争利?望江楼要想长盛不衰,他程烷可得好生用用心?”
“有是有,但是这不是事实吗?”阎罗王完全不觉得这番话里有蕴藏杀机,姜伋几不可闻地一叹看向阎罗王的眼神里明显含上了一味怒其不争,“程烷如今在西岐治下,你认为伯夷和叔齐冒险与程烷碰头就只是为了讲这几句没用的废话?伯夷和叔齐分明是在跟程烷说,我姜伋在一日,望江楼就有可能一日不保。要想望江楼不改姓,我姜伋就必须得消失。”
“这……”阎罗王闻言虽登时额冒冷汗,可嘴上却是仍不赞同姜伋判断,“公子不是常说生意场中人最会的就是左右逢源两不得罪吗?程烷暗通伯夷叔齐好与您争利这还算合乎情理,但若伯夷叔齐要他下手杀您,照程烷的狡猾,他会答应吗?”
“当然会。程烷自鸣得意,殊不知,一棵摇摆不定的墙头草,任谁看久了都会觉得厌烦,都会忍不住想要连根除掉。”姜伋眼中闪出一丝凶狠杀意,吓得阎罗王立马颠颠儿跑去办差了。敖丙捧着一件叠得四角整齐的滚银边白色常服进来,姜伋提了提衣袖状似随意地拨了拨手边儿的琴弦说道,“都请来了?”
“是,奴才服侍公子出寝殿进书房后便遵公子的意思去传话相邀,这会儿都已在福伯宅院候着了。”
“更衣。”姜伋喝罢一口温水站起身来,敖丙立即膝行上前为姜伋仔细打理。福伯宅院正房外早已设下了一层厚实的结界,敖丙和马昆分坐在姜伋左右,摩言敖润妫阏以及百里鹏则按次围坐在姜伋身前。马昆俯身为姜伋倒上了一杯温度正好的白水,姜伋颔首致谢然后抬眸看向摩言问道,“听说九重天已经下诏命你接管西海龙宫,而黄河河伯则由你的弟弟摩诘接任。一切都还顺利吗?”
“谢公子关心,我们兄弟还算应付得来。”摩言仰睇姜伋欲言又止,姜伋一眼洞悉摩言心意唇角不禁下意识地弯出了一个小小弧度,“没什么不好问的,你父摩珏之死非我谋划。我之前查到,摩珏为了能尽快掌管西海龙宫,于是在你母亲生产之际施用巫蛊之术。你父亲本意是要你母亲身体孱弱不能理事,也是心疼你母亲生产艰难,不想施术之时失了分寸,最终导致你母亲血崩而亡。这阵子,我搜集证据,联络忠于你母亲的西海旧部,正准备择机揭发当年真相使你父亲下台离开西海,不期遇到了这档子事儿。我将计就计除掉了你父亲,但令我百思不得其解的是,我跟昊天上帝说的是西海龙宫送来了有问题的缎子,昊天上帝居然立刻就断定你父亲便是真凶。”
摩言猛地抬头面色变了一变,姜伋肃着脸色继续说道,“你父亲本是镜湖一尾普通鲤鱼,却凭借一己之力跃入西海,更是掌管了西海龙宫成为水族一方诸侯。你父亲娶三妻育三子,你出生便是龙,你三弟是前额生角的白鱼,唯有你二弟完全继承了你父亲的血统是一尾纯粹的鲤鱼。你父亲偏宠你二弟,我猜是因为,他要据此昭示三界,水族霸主,鲛人族可以,龙族可以,鱼族当然也可以。你父亲胸藏宏志谋略高超,大概就是这样才招来了杀身之祸吧。摩言,我承认,你父亲含冤被斩,我是推手,但我也敢同样说一句,我决不是这桩冤案唯一的推手,更加不是始作俑者。”
“摩言与公子相交多年,知公子亦信公子。只是既然公子也说我父亲是冤死的,那可否准许摩言查明此事真相还我父亲和西海龙宫一个清白?公子既留下我二弟和我争锋互为制衡,想来西海龙宫污名被雪也妨碍不到大局吧?”
“你尽管放手去查,不单是你,冥界君翊殿同北海水晶宫都不会对此事善罢甘休。”姜伋坦然与摩言对视目光清澈如溪,摩言凝睇半晌确定姜伋此话出自真心方敢垂下眸去。一片悲凉寂寞蓦然直落心底,姜伋胃脘突起呕意不觉间口腔弥散起一阵腥甜。他举起茶杯慢慢喝了两口温水压了一压,理了理情绪后颇具威严地瞰向敖润淡声说道,“姐夫,希儿被掳一事,你貌似还欠我一个交代。”
“属下失职。”敖润在被姜伋点到名字后并没有立刻出言替自己分辨,反是先告罪了一声然后方低了声音娓娓而道,“属下疏忽,只因那凶手是扮作姜先生的模样混进来的。事后属下将水晶宫的守卫和巡海夜叉悉数盘问了一遍,目前尚未查获实据。”
“很好。”姜伋面无表情地微微颔了颔首,右手食指支出轻叩几案,“水晶宫里三层外三层的守卫,北海一拨又一拨的巡海夜叉,这么多双眼睛愣是看不住一个出生没几日连鱼尾都摆不利索的婴儿,你们很好,很好啊。”
姜伋这话说得不疾不徐,光听他的语调甚至感受不出其中变化起伏。可随着姜伋话音落下,整个房间却好似迅速冻成了阴冷彻骨的一座冰窖。阶下之臣胆生寒意俱是匍匐在地,为首的马昆竭力抑住喉间战栗伏身叩首,“希儿掳掠一事,敖润只说他没有实据,或许他已查得歹徒线索,公子不妨暂且息怒听他把话说完再发落不迟。”
“大哥还有心情替敖润求情?我吩咐你盯紧程烷,你究竟是怎么办事的?”姜伋嗤地一声冷笑,当场就有一颗冷汗珠子自马昆额头滴落地砖浅浅晕开,“奴才知罪。”
疫情结束,西岐除丧,社稷民生重新步入正轨,就在天下百姓都把目光聚焦到西伯侯府和西岐丞相府之时,华彩的生母亲兄又捶足顿胸以头抢地的号了一场。姜子牙下朝回府,正与散宜生和南宫适边走边聊相谈甚欢,乍然被这两只下作东西缠上顿时觉得恶心欲呕。路过百姓纷纷驻足侧目指指点点,姜子牙听着那些针尖样的细碎言语脸色越发地难看起来。围观群众看热闹不嫌事大,加之别有用心的人煽风点火,这场热闹越烧越大,到最后甚至把窝在书房的姬发和姜淑祥都给呛了出来。这时突然响起“哗啦”一声,华云两手端着一盆满满登登的凉水猛地泼向了那对不要脸的母子头上,“你们俩到底有完没完了,我姐对你们手下留情你们倒蹬鼻子上脸了?合着你们家老爷子蹬腿儿了你们赚不着他的医药费丧葬费就盘算着来讹我们家主了?怎么,是没能耐继续让你儿子骗人家姑娘嫁妆了,还是你亲孙女都被你们给卖光了再榨不出油水了?呸!长的一副人样,干的全不是人事儿!”华云竹筒倒豆子般地把苟家母子做下的烂事儿一股脑全抖了出来,唾沫横飞地数落着半点不给对方还嘴的机会。期间有个围观的看官同情心泛滥,出言劝说华云接纳苟家母子。华云一个眼神儿横了过去,一句“你好心你养啊”直接给怼了回去。那人讪讪地缩回脑袋,其他人也唯恐凭空惹来一个麻烦不再轻易冒头。华云收回视线重新看向苟家母子继续掰起指头清算烂账,直把围观群众说得义愤填膺众口一词地请求姬发把这对母子收监惩治才算罢了。苟家母子卖华彩给孙家冲喜时华彩还是妥妥当当的马家奴隶,有契约为凭。诱拐偷卖别家的奴隶属于盗窃,苟家母子这一进去怕是这辈子都甭想着出来了。华云的表演堪称经典,只是这场戏可以不必开锣。念及此处姜伋的表情愈加不善,问责的眼光亦随之沉甸甸地压上了马昆的脊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