藏在莲叶下的红鲤瑟瑟地越出了池子,化回人形安安静静地躺进了姜伋的怀中。姜伋垂眸轻笑,惩罚似的捏了捏鲛儿的鼻头,紧着眉尖提点道,“饮春居乃王上行在,连我都不敢由着性子来。”
鲛儿心头微酸,伸手抚摸上姜伋的脸颊刻意地顽笑道,“饮春居的侍从全都是泥胎木塑的,半点声音都不闻。”
姜伋握住鲛儿的纤手,戏谑地挑了挑眼角,“没话问我?”
鲛儿体谅姜伋此刻五味杂陈的复杂情绪,纵有千言万语也都悉数咽了回去。姜伋亲吻着鲛儿的手指,字字千钧地剖明心迹,“我承认,程鸢的确是我第一个喜欢上的姑娘,但你却是我此生唯一刻骨铭心的爱恋。”
“那君上赐给你的册封贺礼呢?紫色鸢尾指的不是程鸢?还有你亲手做的紫鸢耳坠,你都不曾做过一件首饰给我!”
这番话甫一出口鲛儿便后悔不已,这个时候她实在不该使性子。姜伋饶有兴致地看着鲛儿,委屈巴巴地解释道,“鸢尾花瓣形似翅膀,寓意鹏程万里,这是君上对我的期望,和程鸢没什么关系。还有啊,我给你做过首饰,是你嫌弃我手艺不好,不肯戴。”
鲛儿正愁不知该如何哄逗姜伋开心,觉着倘若这样能帮助姜伋排遣胸中烦闷倒也甚好,遂顺着姜伋的话噘嘴说道,“我现在不嫌弃了,你这就给我打造一副首饰。”
“嗯。”姜伋认真地思索着,自言自语似地说道,“夫人是要赤金镶红宝石的,还是紫鸢样式的?”
鲛儿听出姜伋在逗弄她,羞恼地坐起了身子,娇哼了一声,“你这会儿好受些了?”
姜伋搂住鲛儿腰身,埋首在她的胸前,软着嗓子喃喃道,“此局已定,我无力回转。”
鲛儿轻柔地拍抚着姜伋的后背,温声说道,“这是小敖自己的选择,你应当尊重他的选择。”
姜伋幽声说道,“当初小敖执意要追随我之时,我若严词拒绝,或许他这会儿正在东海逍遥快活呢。”
鲛儿微微一笑,吻了吻姜伋的鬓角,“世事难料,小敖若回了东海,保不齐哪一天会按捺不住跑去找九尾狐报仇,到时候指不定会闹出什么风波呢。”
姜伋扬了扬眉梢,睡眼朦胧地吩咐道,“既然小敖和程碧莲的婚事已经敲定了,你抽空去拜访一下程姬氏……”
头轻轻搭上了鲛儿的肩,姜伋已然沉沉地睡了过去。鲛儿唯恐姜伋受凉,赶紧招来轿撵服侍姜伋回寝殿歇息。阎罗王挂好衣服,一脸为难地皱起了眉头,“公子还未用膳进药,这可如何是好啊。”
鲛儿仔细地给姜伋掖好被角,轻声道,“那也不能强行将公子唤醒,你先把安息香点上吧。”
“喏。”阎罗王应了一声,转身下去,迎面望见泰山府君缓步入殿,立刻顿足躬身。鲛儿退至榻侧屈膝行礼,泰山府君掀衣在姜伋身边坐下。他神色紧张地摸了摸姜伋的额头,又摸了摸姜伋的手足,确定姜伋并无高热,稍稍松了口气。鲛儿奉上热茶,泰山府君呷了一口后随手搁在了榻前的小几上,莞尔地看了鲛儿一眼,“伋儿这两日很是贪睡啊。”
鲛儿跪坐在阎罗王送上来的芙蓉锦垫上,细声道,“孔谷主开的药方兼具镇咳宁神之效,所以公子才总是睡不够吧。”
泰山府君不以为意地哼了一声,冷冷道,“我倒觉着是奴才不省心,把伋儿累着了。”
鲛儿的头皮微微发麻,赶忙赔笑道,“君上英明,公子能干,再不省心的奴才也能调教得伶俐贴心的。”
泰山府君凝睇鲛儿片刻,吁声道,“调教奴才属内治范畴,这是你的职责。不是本君说你,你去打听打听,灼华管教的内廷是什么样子。泰一要是成天替奴才收拾烂摊子,他还怎么治理冥界?”
鲛儿惭愧地红了红脸,伏地说道,“妾一定竭尽全力整肃内廷,让公子无后顾之忧。”
泰山府君嗯了一声,抬了抬手。水草马明王匆匆进来,带起一阵风尘。姜伋不舒服地翻了个身,剧烈地咳嗽了起来。鲛儿面色一慌,急忙荡开帘子给姜伋拍背顺气。泰山府焦灼盯了姜伋良久,待他气息均匀了,这才正色嗔问,“什么事啊,着急忙慌的。”
水草马明王理了理表情,尽量平静地禀报,“君上,姜子牙求见……”
泰山府君不耐烦地挥手打断,粗声道,“告诉他,伋儿在睡觉,让他改个时辰再来。”
水草马明王抿了抿唇,上前一步俯身道,“君上,姜子牙抱了个孩子过来,好像是中邪了,想让您给看看。”
泰山府君瞥向水草马明王,注意到他神色有异,遂道,“你在这守着伋儿,本君稍候再来探望。”他携着水草马明王走出寝殿,行至回廊转角后,沉声问道,“怎么回事?你的表情为何如此奇怪?”
水草马明王不可思议地回话道,“君上,姜子牙抱来的那个孩子跟公子一样,天生的阴阳眼。”
泰山府君面色骤变,眼神惊诧万分不敢相信,“你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