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发转过身来面对着姜淑祥,神情冷峻,“淑祥,你为何总是要兵行险招?”他紧紧扣上姜淑祥柔弱的肩膀,情绪略略激动,“连我都看得出来,那五彩雀屏是你用幻术造出来的。九尾狐是生性多疑,但她毕竟活了千年,如果被她识破……”姬发害怕得说不话来,整个身子都开始发起抖来。姜淑祥美丽的眼眸沁出泪水,整个人都柔弱得摇摇欲坠,“谁让你没有及时赶来的?我被三妖围攻的时候一直在想,为什么你还不来救我?”姬发脸庞轮廓柔和了起来,关切的眼睛不愿离姜淑祥片刻,“那你为什么不通知丞相呢?”姜淑祥颤如蝶翼的长睫低垂,脸颊泛起红晕,“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当我遇险的时候,我只想到了你一个人。”
姬发一怔,随后怜惜地贴上姜淑祥光洁的额头。姜子牙冷眼旁观,心中不禁为自己的女儿喝一声彩。姬发与姜伋不同,他身边的女子须得掌控朝局能与他并肩笑看江山繁华。但这样的女子能谋善断的同时往往也有些强势自负,偏偏姬发更不是躲在他人羽翼下的窝囊男子。若是姜淑祥不知收敛不懂示弱,天长日久,姬发定然会出厌恶之心。但姜淑祥方才的表现十分得宜,既没有拉低自己,又自然地表现出了对姬发的依靠。既挑起了姬发的保护欲,又保全了姬发的自尊心。姜子牙唇畔绽出一朵笑容,发自真心地感激他的岳父。他的两个孩子没一个像他的,全都随了他的岳父。姜子牙几不可闻地低叹,不得不承认,在这个世道,也只有他岳父那样的性情才能存活啊。
望舒蹦蹦跳跳地进来,姬发和姜淑祥立刻分开各自整衣。望舒围着鱼妖转了三圈,仔仔细细地观察了半天后,一把抱上了姜淑祥,“淑祥姐姐,你真是我的亲姐姐,兔兔最爱淑祥姐姐了。”说着还对着姜淑祥的侧脸啾了一下。姜淑祥惊得睁大了眼,不掩嫌恶地擦了一把脸,下意识地躲在了姬发的身后。望舒显然不懂姜淑祥为何是这样的反应,但也不打算追究,径自弯下腰来,打算把鱼妖给背起来。不料鱼妖这时醒了过来,一双眼睛闪着拒他于千里之外的冰冷。望舒的右手在鱼妖的眼前晃了晃,“喂,你还认识我吗?我是兔兔,还记得吗?”
鱼妖坐了起来,跳过望舒,神色茫然地环视了一下四周,视线每扫过一个人,眸子都会露出一抹惊讶。望舒双手压膝依依地唤了两声,鱼妖勉强扯出一抹苍白地笑容,“多谢星官大恩,可否劳烦星官送我回北海水晶宫?”
望舒断然拒绝,“那怎么行呢?你回去肯定会被处置的,我不能看着你去死啊。”
鱼妖脸上露出一丝决然,“我做过的事情我从不后悔,但海神是因我而形神俱灭,我不能当作什么事都没有发生一样,舒坦地躺在广寒宫里。”
姜子牙蓦然想起第一次见面时望舒说的半年前,莫非这个半年指的是天上的半年?他上前一步,轻声问道,“你就是两百年前在北海作乱的那只鱼妖?”
鱼妖喃喃,“原来已经过去了两百年,难怪什么事都变得不一样了。”
姜子牙不敢相信的质问,“两百年了,你对于自己杀害无辜的残忍罪行丝毫没有悔过吗?”
鱼妖眸光冷到极点,“我吃人罪大恶极,那人吃鱼呢?就没罪了么?凭什么?”
姬发的神色变幻不定,姜子牙表情严肃,回答得斩钉截铁,“人吃鱼没罪,鱼吃人当然也没有罪。”
鱼妖震惊的眼眸望着姜子牙甩袖端坐回主位,呆呆地听着他肃严道,“众生平等,人族与水族当然是平起平坐。在求生的目标和前提下,人和鱼都无罪。但是,若人族不加节制肆意捕杀水族,人族自是有罪。同样的道理,若是水族不问青红皂白随意摘取人族性命,也要受到惩罚。”
鱼妖定定地望了姜子牙半晌,缓缓垂下头来,不胜唏嘘,“我栖身在广寒宫时,曾忍不住偷偷地瞭望北海,亲眼目睹生活在北海岸上的部落从兴盛到消亡。”复又抬眸,鱼妖的眼窝里盛满了由衷的钦佩,“您果然是一位智者。”
姬发行至姜子牙案前俯身一礼,“丞相,我要外出几日,还望您答应。”
姜子牙微微眯起眼睛,盯了姬发好一会儿,郑重地颔首允准。姜淑祥上前一步对鱼妖劝道,“你现在身体虚弱,我建议你还是留下来修养几日。至于是回水晶宫还是去广寒宫,等你恢复了元气再说不迟。”
鱼妖面露踌躇,望舒连声附和,“对对对,你就听淑祥姐姐的话吧,不管怎样,身体要紧。”说着也不管鱼妖作何反应,一把将其拖了出去。
姜淑祥转身看着姜子牙,姜子牙微微笑道,“你弟妹在昆仑山,快去快回。”
姬发算了一下时间,回房翻出了一件极品狐裘给姜淑祥带上。姜淑祥看了眼节气,连夜给姬发做了一副雪貂羊绒护膝。马招娣心疼地望着姜淑祥渐渐远离的身影,靠进姜子牙的怀里,“相公,我有些后悔答应淑祥的婚事了。”
姜子牙笑着拍了拍马招娣的肩膀,“有什么可后悔的,岳父当年可是很看好姬发的。”
马招娣仰头,茫然地看了姜子牙一眼,“我爹什么时候说的啊?”
姜子牙低眉片刻,手臂一弯将马招娣搂得更紧,飘忽的目光追随着消逝在天边的悠悠白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