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控制过力道,不会有大问题。
他不傻。
然后单手拎起椅子就抡了过去。
单方面的殴打动静反而没有之前大,整个班鸦雀无声,宋玉宸连呼痛都做不到。
救护车来的时候,秦知也就在那静等着,一起去了医院。
轻微脑震荡,左手手臂骨折,肋下出血,小腿骨裂,还被打掉两颗牙。
这件事闹得很大。
高安翔也硬气了一回,把这两年来被霸凌的证据直接移交公安局。
班主任跟接烫手山芋般立马签字放人,高安翔转学。
教导主任能坐到这个位置肯定也是有一定人脉,且影响力不小。
人是秦知也打的,陈戈和尹休两人还没来得及站出来力挺兄弟呢,就被家里人强硬地收了手机转了学。
只剩秦知也一个。
两人走得并不干净,身上背了个大过。
秦晨不得已来了一趟,周旋许久,才没让他被退学。
然而,始作俑者宋玉宸,最终只是说了句轻飘飘的道歉。
太荒谬了。
自诩正义的“证道者”,罚的罚、走的走。高高在上的作恶者只三个轻飘飘的字就了事。
秦知也说服不了自己接受这个结果。
源源不断喋喋不休的争辩几乎贯穿了秦知也的整个初三。
秦晨推了很多工作来处理他这件事情。
终于解决的那一天,秦知也转班,身边再无朋友。
秦晨晚上和他一起回了小屋,把因为他而产生的损失一条条列得清清楚楚,白纸黑字地摆在他的书桌上。
斥他的鲁莽,骂他不计后果的冲动。
在那一瞬间,秦知也忽然感觉自己仿佛站在大雾弥漫的悬崖边。
不知哪边才是他的“道”。
为什么?
好学生说的才会有人相信吗?
他想起了宋玉宸那副装模装样又高高在上的神情,以及眼中流露出的那种讥讽。
或许是的。
“好学生”有特权。
成绩好才有人能听得进去你说的话。
秦知也对着桌子上的损失清单和处分通报发了很久的呆,等到天蒙蒙亮的时候才感到冷。
那种穿过每一寸皮囊肤骨,让人如置冰窖的刺骨冷意。
暴戾席卷了他,清醒时他坐在乐器室里,看着地上被他砸烂的六七把电吉他发愣。
最终也没收拾地上的一片狼藉,锁上了那扇门。
一个月的假期回来,秦知也几乎是“大变活人”。
头发染回了黑色,摘下了耳朵上张扬个性的耳饰,背上了书包,像大多数学生一样走进学校。
初中的东西补起来很快,秦知也几乎是把所有时间都花在学习上,这样他才分不出一丝精力去想。
他没再碰电吉他,也没再逃课去网吧,没再呼朋引伴地惹是生非——朋友都走了。
这个叛逆张扬的少年没再被请过家长,没再浪费秦晨的时间,没再下过年级前二十。
中考,又以市第一的成绩进了凉城一中。
成为了众人眼里的“好学生”,有了所谓的学生样子。
青春的恣意与侠肝义胆似乎被他藏得干干净净。
孑然一身,踽踽独行。
但总有些东西是磨灭不掉的。
从初三下学期一直到高一整年,秦知也确实收敛了很多。
但那颗反叛的、不屑于循规蹈矩的心脏仍在跳动。
他想,小高只是因为沉静不爱说话就被进行了长达两年的校园霸凌,那他偏要试试。
试试别的在他们眼里,保留所谓“女孩子”的特征,又意味着什么。
这世界好像就是有这么多无聊透顶的人,他们需要通过批判别人来找存在感。
秦知也听过好多。
明里暗里、或直白或委婉、身边指指点点的人从来没有少过。
连秦晨也变了,忘记了小时候是她教会他的那些。
“头发太长,不像男生。”
“长得太漂亮,不像男生。”
那男生该是什么样?
“好学生”的定义又是谁下的呢?
总要和别人有不同吧。
秦知也想。
从前是染发戴耳扣,现在是留长发。
心里总是不自觉的想要保留一点儿离经叛道的不同来。
不然,怎么知道是别人,还是他秦知也?
踏出中考考场那日是个艳阳天。
周遭学生拿着透明的考具袋匆匆而过,口中或是讨论那已经无法更改的试卷,或是面露期待地畅享高中生活。
仿佛只有秦知也格格不入。
没有接考的家人,没有相伴的朋友,没有鲜花也没有解脱的欢呼,什么都没有。
秦知也只有一个感觉,那就是空。
志愿在中考前就填了,只有孤零零的一个凉城一中,那是他和秦晨谈好的条件。
不是没有想过故意把中考考得一团糟,但那太幼稚了。
少年从人群中穿行而过,阳光洒在他全身,抬手虚抓了下,指尖捕不住一缕光。
于是他转身,背叛了太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