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灯初上,道边树在灯光的映衬下,枝条疏朗,高低错落,像古装戏中书生清唱的场景。风声像拉长的胡琴,慢悠悠地透着飘逸和清凉,追逐着黄绿交叠的落叶,像在为落叶送行。
陈芷汀独自走在小区外的林□□上,看着街灯下的树影朦胧摇曳,竟然有一层迷离虚幻的美。
人到中年了吗?这么容易伤感?
陈芷汀收紧外套,迈开脚步,用数步子的方式转换脑筋,把忧思赶出去。
突然“咣当”一声,一个饮料瓶砸到左侧车上,专心走路的陈芷汀吓了一跳。是两个穿着校服的小学生,其中一个边走边砸车。好为人师的毛病被心头火带出来,陈芷汀过去拉住小男生:“乱扔垃圾,还砸别人车,错了知道嘛?”
“我不认识你。”小男生用力挣脱,“你又不是老师。哼!”随后一拳打在陈芷汀腹部。
陈芷汀痛得弯下腰,怒火腾地烧起来,抓紧小男生的衣领,摆出很凶的样子:“我就是老师。我认得你。”伸手拉起男孩上衣前襟,看他的学校班级和姓名。“班主任是谁?看我去找她!”
小男生被吓住了,几乎立刻说,“老师我错了,我去捡垃圾。”
陈芷汀出了一身汗,松开紧张的手。小男生果然捡起刚才砸到车上的饮料瓶,丢到几步远的垃圾桶里。
两个小学生乖乖站好,听她发落。
“以后在哪里都不许乱扔垃圾,知道嘛?”
“知道了。”
“好吧。我不告诉你老师了。”
砸车的男生立刻满眼都是得意。陈芷汀又有点冒火。把宽容当作致胜法宝。但又能怎样?想不出解决办法,又担心家长出现,若是不感激她教育孩子,还揪住自己不放,就斯文扫地了。摆手让两个小学生走了。
“妈妈——妈妈——”小学生向公园深处跳舞的一群妇女跑去。
陈芷汀又吓一跳,立刻掉头往回走。
手机铃声突然响起来,又又把她吓一跳。
犀利强悍的徐珊躲在僻静的角落抹眼泪。涂亮把她丢下,开车走了。
两人从学校回来,因为儿子学习吵起来。涂亮责怪徐珊惯着儿子,没有做好榜样,徐珊责骂老人不懂教育,总是一付有钱什么都不怕的落后思想。“我们算有钱人家吗?可笑!”涂亮回骂她乱扣帽子。
“陈老师的妈妈也是农村人,也粗俗,真真怎么教育得那么好?”
“阿汀亲自教育,没跟老妈住,若跟她妈住一起,阿汀也得干仗骂人!”
“你少来,汀汀什么时候会骂人?还干仗呢!算了吧你!”
“我——哟——什么时候你也‘汀汀’上了!汀汀是你叫的嘛?”
再一想更不对了。这不是口头称呼的问题,这是深刻的思想问题,不仅要触及灵魂,更要触及皮肉!
“你个混账!吃着碗里的瞅着锅里的,打死你个老不正经的货!”
吱——嘎!车子突然转向,又突然刹车。
笛——笛——怎么开车的?找死嘛!!
日泥祖宗!
后面的车一个大拐弯,急刹车。两个男人把头伸出窗外大声骂。
徐珊也吓坏了,收回打涂亮的巴掌。
涂亮脸色煞白,靠边停车,转到副驾驶位,打开车门,扯出目瞪口呆的徐珊,搡到路边,调头回到车上,一脚油门,走了。
徐珊什么时候受过这种委曲?天高地阔,挡不住悍女徐珊偷偷哭。
悍女不知道,涂总走后也在悔。一悔不该抛妻,二悔不该失言。那点小心思要藏得死死滴!露一丁点就得四面楚歌。只能请求“汀汀”去安慰“珊珊”,并且不能说出是他叫的。
挂了涂亮电话,陈芷汀打给徐珊,说散步散出点事,想约她到附近的茶馆说说话。
坐下徐珊什么都不说。新房子漂亮,新车子漂亮,她反而失去了以前的快活。老涂渐渐不听她的电话,家也回,钱也给,骂他也不回嘴,关心老人孩子,可就是觉得哪里都不对。
陈芷汀勉强自己把刚才教训小学生的事八卦给她听,惹她骂几句人兴许就快活了,没想到徐珊叹口气:“你能发火,是一个进步,我能嚣张不起来,又算什么?”突然又说,“老师都像你这样就好了。国家应该成立一个部门,叫什么——圣人先师什么的。对孔子。万世师表。对,叫万世师,由你任队长,满大街观察不文明学生,找到就教育他。教好学生,社会就有希望。哼哼,我聪明吧。”
“聪明!我的徐市长。什么时候给我委任状?”
“这个嘛——”徐珊撑起下巴做深思状,“今天晚上让我潜规则一下,明天就上任……”
冷了几秒,陈芷汀才反应过来,两人搂在一起哈哈大笑。笑着笑着,徐珊又哭了。陈芷汀问怎么了,她呜咽着说,别问了,让我哭一会就好。
徐珊伏在肩头哭了几下,果真安静下来。陈芷汀感觉肩膀上很重,徐珊竟然睡着了。
夜风从窗户穿进来,很凉。窗外的树影很美,街灯忽明忽暗,铺陈一地朦胧的光。
远远传来一支歌,似乎唱给窗边的女人。
我觉得有点累,
我想我缺少安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