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让瘦得脱了相,看着都硌眼睛。
由于重病,体力不足,残存的肢体力量已经无法搬动那些瘫痪的部分,他早就无法自理,拿不住瓶子,拿不住勺子。吃喝拉撒都需要假借旁人的手,他似乎也没了从前的心气儿,并不再较劲。
游子龙的眉头拧在一起。
沈让已经没有能力控制自己的肢体了,他们怎么能不经过沈让同意就给沈让用那种药?如果连精神都不受控,那沈让会更难过吧……
那让让还是让让吗?
他拧着眉头,没吱声,蹑手蹑脚打开病房门。他做好了遇见一个大夫的心理准备,却没想遇见了一大群。
严冬一人挡在一群医生前,颇有种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气势。听见背后的门打开,严老大并没有动作,似乎没有打算把游子龙拉入自己的阵营,只是依旧寸步不让地看着对面的那群大夫。
老卫也在其中。
老卫见了鬼似的看向游子龙。
游子龙茫然地看了看面前的状况,他看看严冬,又看向老卫。
游子龙住在五楼不是秘密,可毕竟是“有变异风险”的“高危病人”,这会儿也没栓个链子,突然出现在众人面前,一众医生都有点紧张。
“……我暂时没有变异的打算,你们继续聊。”
老卫抹了把脸。
顾医生看了看游子龙,试探着开口,“你听到了?”
严冬一耸肩,“他是哨兵,应该都听到了。”
老卫叹了口气。
夜间,病房的灯光熄灭了,可走廊依旧明亮。游子龙清晰地见到老卫脸上露出横七竖八的纠结,脸上皱纹都多了不少,皱巴巴拧在一起。
“听到就听到吧……”
“我同意顾医生的诊断。”
老卫瞧了一眼站在自己身侧的顾医生,“用药的思路是没问题的。”
“我之前和沈让谈过,他受伤之后,我就提过,心理干预是康复的一部分。”他慢吞吞地说,每句话都如同在叹气,“身体突然残疾,生活经历天翻地覆的变化,本来就需要一个重新接受的过程。”
“那时候我就觉得,他被人碰了以后恶心呕吐是心因性的。”
“但他的心理量表结果非常积极向上,比作战部大部分一线战士都健康。我当然知道他没照实答题,可我也没法强行说他心理有问题……”
“最近能上的手段我们都上了,数据看起来也没有恶化,药也换了很多次,但他情况完全不见好,我们讨论了几天……最后还是觉得会不会是心理症状。”
“他非常抵触这些,不会配合谈话,只能用药试试。”老卫用力抹了把脸,“瞒着病人用药不太好,但不瞒着他,他肯定会拒绝。”
游子龙愣愣地看着老卫,过了一会儿,又将目光转向严冬。
老卫是沈让的主治医生,是他心中最权威最好的医生。老卫如果都支持用那些药,也许真的能让沈让好起来……
“我不同意。”严冬还是这句。
“沈让神智清醒,有知情权,也有权拒绝。你们出一个人,进去和他谈话。只要他同意,我绝对执行医嘱,屁都不放一个。”
“你这人怎么这么死板!”顾医生忽然来了火气,“照你的理论,那些抑郁自杀的人也都有权拒绝治疗呗……寻死是症状!厌食、嗜睡,都是症状!他脑子里分泌的化学物质不够,他提不起精神不想活,他在这件事上做不出正确的决定!”
“这样拖下去,你觉得病人能活多久?”
严老大凉飕飕看着他。
没有针锋相对的回嘴,也没有退让。他只是皱了皱眉头。
“小点声,吵着病人休息了。”
严冬说完,从兜里摸出通讯器看了一眼时间,随后大剌剌地推开沈让隔壁游子龙的病房房门,拖出来一张椅子,一屁股坐下。他双手抱在胸前,看了一眼怔愣的众人,很随意地扬了扬下巴。
“你们自便,我加个班。”
“我没下班,就还是当班的责任护士。审核医嘱、执行医嘱,是我的职责。你们这群大夫不会要绕过我,亲自执行医嘱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