尔后依法炮制,将另一条腿也扔出去收回来,踩在地上。
这只是转移的第一步。
他将座便器的扶手升起,一手撑着轮椅,一手撑着马桶座,准备把身体转移过去。这个动作他练了很久,至今失败的几率都很高,大概一半一半。上床的时候因为床面的高度可以调节,他从上往下转移,会好一些,可马桶没法调整高度,挪过去的时候如果容易,挪回来就会很麻烦。
所以在手腕扭伤之后,游子龙才会担当起帮他转移的重任。
好在他一直用尿管,尿袋绑在腿上,他解开绑带将尿袋对准马桶,打开阀门,就可以清空,并不需要转移到座便器上,排便更是有严冬帮忙,每天只有早晚换衣服或洗澡时需要游子龙搭把手转移,有时中午换一个纸尿裤,有时也不需要换。
沈让已经有日子没自己做过这种转移,也有些紧张。
上次没拉手刹,他摔在洗手间弄得满地狼藉,这次虽然慌乱,倒是没忘记。只是病中无力,他深吸一口气,攒了一波力气,才鼓起勇气,猛地一撑。
运气不赖,虽然坐得有些歪,但好歹是上去了。
堪堪坐上去,紧跟着就是一个摆子。他脸上潮红更甚,甚至有些上不来气。夜里尿袋没有及时清空,尿液排不出去,就是这种感觉,他感受不到饥饱,感受不到排便,身体在卖力地告诉他有哪里不对。
他斜着身子,仓惶将扶手放下来,人几次撞在另一侧扶手上,他对待自己的身体没有半点轻柔耐心,急躁得要命,也总想把磕碰疼痛至于不顾。手臂手腕的确没顾上疼,可腰背的痛感袭来,几乎让人坐不住。他打着颤好容易坐正,佝偻着身体喘息,这才发觉慌乱的转移之间,纸尿裤要么是满了,要么是歪了,裤子已经湿了一片。
他缓了口气,压了压翻上来的恶心,想去操控扶手上升。伸手摸了个空,才意识到这是病房。
病房的扶手能够抬起放下,但没有升降功能。
他在屋里常常要把扶手升到最高,卡在两侧腋下,伸手向下压的时候能把上半身带起来,顺利完成脱裤子的操作。
这会儿没了这种方便,他只能勉勉强强保持着平衡,把重心压到一侧,用手一点点蹭着,残存的手指功能不足以完成“抓住裤腰”这个动作,得好一会儿,他才能靠运气把手蹭进裤腰中,把对侧的裤子拽下来。他行动能力实在有限,脱到坐骨往下就再拽不动,只能去拽另一边,往往要重复两三次才能把裤腰褪到大腿。
纸尿裤终于暴露在空气中,由于尿路感染,异味格外浓重。裤子和纸尿裤被扔在一旁,紧紧裹着细瘦双腿的白色弹力袜也有一道道略微发黄的深色水渍。
他低下头,茫然地看了一眼。
那东西无精打采地歪着,像个关不紧的水龙头,并没有排尿的意思,可他的脸上红得厉害,露出的苍白大腿都打着寒颤,起了一层细密的鸡皮疙瘩。他感觉不到,也不知该做什么。
某个瞬间,他甚至觉得“撒尿”这个词实在陌生。
好一会儿,他才想起来老卫说的——增加腹压、刺激膀胱——屏住呼吸向外鼓气、揉按小腹。他受伤之后,学会呼吸都花了一阵子,如今也不大会控制气息,屏息是屏住了,向外鼓气则完全用不上力,憋得眼前发黑,也没能让落在马桶里的水声发出什么节奏上的改变。
他学不会走路,学不会独立坐着,学不会自由地翻身,学不会排便。
如今发现自己也学不会撒尿。
三岁的小孩都能做到的事情,他做不到。
沈让低头盯着,漠然地看了一会儿,伸出手,用感知不明确的、蜷缩的手,拍在毫无知觉的小腹上。小腹一般皮肉松弛,此刻被膀胱涨得浑圆,他腰背佝偻,靠在身后的支撑垫上,抬起小臂,机械地砸下去。
一下、一下。
膀胱受压,双腿率先蹬起来,白色弹力袜上的痕迹尤为刺眼,他腾出一只手压在扶手上,稳住身体,仍不管不顾地敲击小腹。
可括约肌还是没有放松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