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是在野外出任务什么的,那也就不说了,别说睡行军床,就算是睡地上也是一样的睡。虽说还是心疼,但毕竟是在野外,还是方便快捷来得更重要一点,不舒服也就几晚上,将就一下也就过去了。可是这是在城里,在沈让自己的城市里,在沈让最应该舒服享受的卧室里,却因为他游子龙笨手笨脚,只能睡行军床。
哪里还舍得让他睡行军床啊。
游子龙眉毛耷拉下来。这回不是卖乖,是真心疼了。
“要不去我宿舍吧?”小火龙开动脑筋,“单人宿舍,比行军床舒服多了。”
沈让瞄了游子龙一眼,倒不是嫌弃宿舍条件不好,就是实在有点不方便。他住一夜,纸尿裤隔尿垫洗漱用品,这就是一大堆,卫生间也不像这里经过改装,他十之八九用不成,更别提那边没有电梯,上下楼都够呛。
算了,这不就是嫌弃宿舍条件不好。
“不去。”沈让拒绝。他以往最瞧不起事儿多的人,觉得矫情,结果如今他自己嫌东嫌西,尽是麻烦,他心里不太舒坦,好在游子龙没追问,还很是理解地点了点头,“也是,一手扛着你一手扛着轮椅上六楼还是有难度的……”
沈让已经习惯了游子龙这薛定谔的智商,一脸“我就静静地等着你继续犯傻”的表情看着他。游子龙对上沈让的目光,难得动脑筋之后没有挨骂,赶忙露出个认真思考的表情,脑门上仿佛还飘出一丝若有若无的傻气来。
“看下坏了没。”沈让拍拍他脑壳,下巴一抬,指着轮椅,使唤他。小火龙听话,他知道沈让宝贝那张轮椅,也听说过造价不菲,连坐垫都是能顶他一个月功绩收入的高级货。
轮椅被压着脚踏板前倾着,卡在坍塌的床底,游子龙推着轮椅上下翘了半天,没退出来,只好蹲下去检查。脚踏板被卡住,他只能先卸下来,把轮椅退出来,再装脚踏板。沈让这个角度看不到,他自力更生研究了一下,找到个卡扣,把脚踏板拆卸下来,还算顺利。
他拎着一对踏板,将轮椅上下检查一番,为了以防万一,自己还一屁股坐上去试了试。他体型大,坐上去挤得要命,还没法靠着靠背。沈让无语地看着,游子龙献宝一样把轮椅推到沙发边上来,笑眯眯来邀功,“轮椅没坏。”
沈让躺久了,也有点难受,胃部带着食物反到喉咙,后背也开始疼,想坐起来。他撑了一下,手肘陷进软沙发里,上身只是微微抬起来了一指宽的距离,瘫痪的腰腹本来就没力气,一双腿还搭在扶手上,他更是没法正常发力。于是他去扒拉自己的腿,却也够不着,只瞧见没什么力气的手用掌根推了推大腿上瘫软的肉,软得像水一样。他仰躺着看不见自己的动作,并不知道自己的努力徒劳无功。
游子龙赶忙弯腰把他扶起来。
这沙发是软的,沈让晃晃悠悠维持着平衡,双手在身侧撑着,但也缺一个稳定的平面,坚持了不到十秒钟。游子龙在给他摆轮椅的角度,摆好了发现没装脚踏板,正蹲下摆弄,看着他向右前方歪倒,也顾不上管轮椅了,赶忙一把扶住。
沈让借着他的手臂,缓缓靠回沙发靠背,表情并没有半分舒缓。这么靠着,他总觉得自己一会儿就会顺着沙发座椅出溜下去。游子龙见他坐好了,抬手,却没想沈让拽了他一下。没出口,眼神却透露出求助的意思。
游子龙感觉自己的胸口狠狠酸了一下。
沈让出门时绝不离开轮椅,在屋里有他专用的桌子、床、洗手池、浴室、座便器,绕是如此,他生活里还是充满了不便。书桌抽屉他得试好几次才能有一次成功拉开,通讯器要么语音控制,要么也只能放在平整的地方,慢吞吞的操作。游子龙知道他不太方便,却头一回这样有冲击感地意识到,他离开了轮椅和自己的床,甚至连基本的“坐”都没法完成。
小火龙检查了一下他的姿势,看着他双脚都没法踩在地上,没穿鞋,两只脚脚踝松弛,脚尖外侧虚虚点着地,双手撑在软软的沙发坐垫上,根本使不上劲,人向后仰靠着沙发靠背,似乎想用肩颈的力量把自己挂住。
游子龙不能体会腋平面往下都没有知觉的感受,可沈让明显不安,他根本狠不下心撒手,索性一屁股坐在沙发里,紧紧挨着沈让,一手从沈让腋下绕过去半抱着他的上身,让他靠着自己,一手去把轮椅拽过来,寻思着先把沈让抱上去再装脚踏板的可行性。
沈让靠着他,没吱声,就乖乖地等他安排。
小火龙突然觉得自己肩膀上的担子重了起来!他升起一股莫名的斗志,觉得自己得对沈让负责。他头一回自己拿了沈让的主意,单手把轮椅手刹锁好,将人半扶半抱地安置上去,几重束带都绑好,这才蹲下安装踏板,小心翼翼地捧着沈让那双一点不着力的腿踩上去。
这会儿他不怕沈让骂他,因为这是对长官最安全的方法!
大概刚刚折腾久了,沈让的腿有点痉挛,膝盖打不了弯,他托着沈让的脚踝和膝盖,上上下下地按摩了一会儿,抬起脸看沈让。沈让紧紧扶着轮椅扶手,闭着眼皱着眉。
游子龙忽然间福至心灵,登时觉得自己想出了个绝顶聪明的好主意——
“我陪你去医疗部吧,那里的床像这个!你睡病床,我睡陪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