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宁好像终于办完了事,也就对这里的情况没了兴趣。她将军服前襟一揽,起身就走了。周一声看了看几人,对外头世界的故事意犹未尽,她黑白分明的眼睛打了两个转儿,看了一眼时间,还是决定跟着风宁走。
“别怪小妹不讲义气,实在是班车太难等了。”她拽着文抱了个拳,把自己逗笑了,“晚饭我回去自己先吃了,改天下训你们再请我吃啊。”说完她一溜烟追出去,高高地挥了挥手,留下个雀跃的背影,“拜!”
没一会儿,外头传来低沉的引擎咆哮声,机车车灯照出密集的风雨,机车所到之处雨滴破碎开裂,飞溅向两边。周一声坐在风宁背后,带了个风宁的头盔,机车从风雨中劈开一条光亮,飞驰而去。
饭店关了大灯,只剩檐下一排暗淡的广告灯,把一行四人拉扯出奇形怪状的影子。几人小鹌鹑似的在原地站了半天,低声讲了许多话,才见个子最小的那个推了推另一个人,口中说,“去啊——”
李一鸣被推到雨中,往前挪了两步,又退回来了。
老三最看不得这些拖泥带水的事儿,他一拍胸脯,“哎呀呀,一鸣不就是为了护着我跟小火龙生气嘛!行行行,咱让小火龙先给我道歉,让他给我洗一礼拜袜子!然后他道完歉,一鸣气消了,就去跟他和好,成不?”
“一起拉过屎的兄弟还讲究什么面子嘛。”老三咂嘴。
从外城回基地,还有最后一班车。
作战部的人早在下午三点多就收工回去了,外城没有什么夜生活,世界寂静得只剩瓢泼大雨,伴随着划破天空的闪电,雷声隆隆,摆渡车摇摇晃晃,像被整个世界抛弃,要坠入另一个世界。
游子龙发抖得厉害。他浑身湿透,问他冷不冷,他呆呆的没什么反应,像是听不见,一会儿又使劲揉眼睛,说闪电太亮了,刺眼,看不清,他眼睛通红,眼泪不受控制地流,倒也不像是说假。
李一鸣从怀里摸出备用的抑制剂给他灌了两支,他灌酒似的倒进喉咙,转而拽着李一鸣的手腕,憋了半天,像有什么话说,可最后却只憋出一张委屈至极的脸,只说:
“鸣哥,我不想当什么狗屁哨兵了。”
当夜,怕打扰沈让休息,游子龙睡在了他那个大声说话能有回声的宿舍里。他有点发烧,睡得不安稳,却也不太清醒,睡到第二天下午没吃没喝,体温愈发高得离谱。李一鸣说是哨兵信息素紊乱的反应,几个兄弟前前后后给他灌了几次抑制剂,也喂了退烧药,到最后剂量太大,实在不敢再喂,终于给医疗部打了电话。
医疗部的厉云归值班,接起电话,听说哨兵高热,二话不说把电话转给顾希泽。顾希泽是个低级向导,冰系异能者,经常作为医疗兵跟着作战部出外勤。
顾希泽晚上夜班,下午被电话闹起来,懒洋洋地电话问诊,他倒也不觉得是什么大事。
哨兵发烧,一般不是生病。大多数信息素紊乱,一瓶抑制剂下去就能解决,如果有钱,还可以请向导做个精神抚慰。
“什么症状?”他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
小大平哥几人七嘴八舌地答他,“他淋了一天雨” “他身体一向很好的,淋雨不会发烧的” “但是他就是因为淋雨发烧的,他不喜欢下雨,小时候抚川港海丧尸之后他就很烦下雨,有心理阴影!” “他有哨兵躁狂五感超敏的症状” “对对,他昨天还差点和自家兄弟打起来,风宁长官拦住的” “这事儿不能说!说了要挨处分的!”“说都说了!这是关键问诊资料!”
几人你一句我一句,在电话那边吵的要命。
刚睡醒的顾医生只觉得脑仁一跳一跳的,心说与其等你们说,不如我自己看。他用肩夹着电话,打开电脑,在信息库找游子龙的资料。信息库全朝城联网,资料齐全。他是医生,除了沈让风宁这个级别且身份敏感的大佬,大部分人的基本信息他都能查阅。此外,他是注册的向导医生,还能查看各种既往史,包括哨兵抑制剂领取记录、信息素周期、应激源,等等。
他夹着电话劈里啪啦往输入框里输入“游子龙”三个字,系统加载片刻,屏幕上弹出来的一条红色的告示:
“注意:近期哨兵不良事件!”
“危险性:高,若再次出现行为异常,禁止中低级向导接触,及时上报——最后编辑人:沈让。编辑时间:3小时前。”
顾希泽愣了愣。
哨兵不良事件不稀奇,由信息素引起的哨兵异常情绪、行为,都可以归类为哨兵不良事件。写在资料里,是为了提醒医务人员有可能在接近哨兵时出现危险,需要额外防护。可这个编辑人……
就实在是很稀奇了。
他揉了揉眼睛,确认自己的视力没有出现问题,关掉弹窗刷新页面重新打开了一遍,同样的提示弹出来,唯独最后两句出现了一点变化,修改了一下措辞。
“若出现任何异常,及时上报。”
“最后编辑人:沈让。编辑时间:30秒前。”
“我建议你们去找城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