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你们那场对战中,谢家豪所用的——”
他右手撑过那一下之后痉挛起来。肘关节撑在床面,所以大臂动作尚不明显,余下小臂带着松弛的手腕和指尖抖得快出残影。这种痉挛不算严重,只因为姿势角度不对,不受控的肌肉闹腾起来,只需换个姿势,或者等它抖完。
越是想控制,往往越能刺激那些肌肉的逆反。
“挖坑、垒墙、钻洞,都是物理手段。他的异能等级决定了他对很难进行生物、化学层面的干涉。”他往下讲似乎不想被这点小状况打断。或者说,不想妥协。
游子龙终于听出点不对,一张嘴却出来个哈欠。他赶忙坐直身体,把哈欠咽回去,把一双眼睛睁得溜圆,眼眶湿漉漉的。
他越过床面去看那一侧的右手。沈让注意到他的目光,大概是不想被看见,连忙用左手去拽了下右侧的被子,却因手指功能受限,没把被子扯上来。
他只好用左手发力把右手按下去,动作之间,整个身体又无法避免地向右滑下去。
小火龙站起身,沈让眉头略微一皱,正要张口推拒,却见游子龙绕过床尾,也没往他右侧来,而是轻车熟路,把衣柜打开,拿了个枕头出来。
小火龙没有多事地去按他像死鱼似抽动的手臂,只是把床边的轮椅扒拉开,挤到床头站着,扶住他肩头,把那枕头斜着塞到他肩后。再稍稍推了推,帮人躺回中间。那胳膊跟施了法似的突然就不闹腾了,游子龙看了一眼他的表情,又伸手拽了拽原先的枕头,揽着他后颈调整位置。
身后的两个枕头摆出个“A”字型。
沈让愈发不自在起来。游子龙动作之间难免碰着他的后颈受伤的地方,那地方就像命门似的,碰不得。可游子龙动作确实很快,也都是在他感知平面以上动作的,主要在肩膀,实在谈不上逾越。
“舒服点儿不?”游子龙咧嘴,得意一笑,拍拍胸脯,那意思,“我小火龙最能干了。”没等沈让说话,他就溜达回左侧,一屁股坐地上“好啦,接着讲吧!”
沈让噎了半天,好一会儿才从混乱的思维里挤出一句话。
“……巽为风,风属木,木克土,木生火,火则泄木。”他冒出来这么一句。
游子龙愣了愣,仰起一张痴呆的脸。
“我的意思是,今天最适合跟风宁动手的应该是你。” 沈让清了清嗓子,“虽然异能理论大多从西方引进,五行生克对异能的影响并不是官方说法,但它确实存在。灵活运用能有奇效。”
“五行分别是木火土金水,举个最简单的例子,我是植物系,属木,你是火系。咱们如果并肩作战,我给你提供可燃烧的木材当燃料、沿路铺易燃植物作为引线,或是风宁以风蔓延火势,都是助益。”
游子龙难得从沈让嘴里听到一句不需要额外翻译就能懂的语言,还是感兴趣的话题,忙不迭点头。
“再比如,你和谢家豪。火生土,火燃烧出的灰烬就是土,为他所用。你们两人对战,异能持平的情况下,时间越久,他越强。因此,如果你和他对阵,要速战速决。”
沈让总体来说算是个好老师,因为自身对基础理解透彻,讲解起来算得上深入浅出,只可惜思维活泛,又兴趣太广,时不时话题就扯偏了,从喀斯特地貌讲到西北边的羊肉好吃,又拽回来,过一会儿讲到异能,又冒出一句“木曰曲直、火曰炎上,我总觉得相比土系,木系的战斗力可能更强,国际异能者联盟不应该粗暴地把土系归为战斗,而植物系归类为辅助异能。”
游子龙在外漂泊十多年,已经很久没有接触过这样密集的知识,涌入的信息太多,他难免有些恍惚。他看着沈让口唇开合,直觉忽远忽近,像是陷入了绵长的梦幻,每个字音都不大真切。
夜深人寂,沈让吃力地将那被游子龙推远的轮椅拽到身边,挪上轮椅,去衣柜的第一个抽屉翻出个巴掌大的塑料糖果盒子,摸出来一颗药丢进嘴里,眼神还向后,看了一眼游子龙。
游子龙趴在床边呼呼大睡。
伴随着这位均匀的呼噜声,他去洗手间排尿、洗漱,出来接上一瓶水,兑少许葡萄糖粉,放在床头。最后把自己挪回床上,因为不想打扰游子龙,他没有调节床头和床尾的高低,今晚挪得分外吃力些。
游子龙呼呼睡着,他拉好被子,为那些死去的肢体盖上单薄的尊严。
“别在这儿睡,去沙发上。”
睡的正香的小火龙不想回应。
凉而虚软的手指轻轻碰了碰侧颈,又像是虚摸了下他的脑袋,游子龙闭着眼睛点点头,主动伸脸蹭了蹭那只血流不畅的手,把凉冰冰的手塞进被子里改好,还掖了掖,随后连滚带爬地扑到沙发上。
整个过程眼睛都没睁开,嘴里还嘟嘟囔囔地哼唧,“长官晚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