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子龙傻愣愣地点点头。只见沈让双手下压,按在轮椅双侧手推圈上,深吸了一口气。肩部发力,连带着修长的颈部都绷出经络的形状。那轮椅向后倒了一步,从台阶上辗过,整个轮椅向后仰。游子龙吓得够呛,生怕这人向后仰面摔倒,连忙要扶。
而他只稍稍减缓了一下轮椅向后冲撞的趋势,轮椅就已经从台阶上下来,重重向前,落回了正常的姿态。
沈让表情严丝合缝,双手却微不可见地颤了颤。
“稍等。”沈让低声咳嗽了一下,气息有些碎,表情倒是严丝合缝的,看不出什么兴奋或是勉强。
他低下头,目光落在因为震动而改变了姿势的一双腿上。
右脚还好,左脚因为先前姿势就有些不好,现在只剩脚跟踩在踏板上。
他将右手背过,抵在轮椅靠背后头,用以借力。而左手从膝下穿过。他腰腹挺得笔直,却显得很僵硬。为了把膝弯提起来,整个上身吃力地前倾,不仅靠着右手,也是靠着束缚带借力的——他腰上绑着十公分宽的黑色束缚带,小腿上也有两根,因为颜色和衣服一样,不仔细看倒是看不出来。
游子龙倒是没看出什么,他只觉得沈让向后下台阶的动作实在牛逼。
……这就是长官吧,连坐轮椅都这么酷炫。
沈让调整好姿势,微微抿着嘴唇,推着轮椅就继续往前走了。游子龙亦步亦趋地跟上去,看着沈让。
兴许是头顶走廊的灯的原因,光影打在沈让的脸上,显得他的两颊没什么肉,甚至轮廓都显得有些锋利。他原本也不是那种长得乱七八糟歪瓜裂枣的长相,瘦下去之后露出刀劈斧砍一般的骨相,却不凶恶,倒是清秀。
“咳!”
……操,老子琢磨什么呢。
意识到自己想法的游子龙连忙甩甩头,干咳一声缓解尴尬,又偷偷瞟了沈让几眼,开口,“长官,我问你个问题。
“你是不是嫌我吵啊?”
“没有,怎么这么问?”沈让微微歪头,带着点疑惑,打量游子龙的表情。他虽行事作风自律清净,待人不算十分热络,却自问不算难相处,也鲜有喜恶表露在外,待人总的来说算是义气宽厚的,全不知这小火龙从哪里看出的这个“嫌”。
沈让一寻思,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大概是因为游子龙说了一堆话,却没等到他几句回答。他恍然大悟地眨了眨眼,“我话不多,你别介意。”
前头正好是走廊的出口,沈让停下来,面对着二三十厘米高的台阶,忽然笑了笑。
“我还担心你们嫌我麻烦呢。”
“什么?为啥要嫌你麻烦?”游子龙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全然不知道沈让这话从何说起,“哪个没眼力劲儿的嫌你麻烦啊,整个朝城都靠你。”
他自己话音落下,看这对着台阶发呆的沈让,以为长官会继续杂耍过去,停顿了大概有五六秒,如醍醐灌顶,恍然大悟他说的麻烦是什么意思,赶紧往回到长官身后,二话不说,从后头接过扶手,翘起轮子,把人送上台阶了。
“唉,受伤嘛,在所难免。等你伤好透了复复健,肯定还能好,不是什么大问题。”
他一步没多推,送上台阶之后就撒手了,人却站在后头护着,怕轮椅往后滑。他曾经推过几天轮椅,是平哥骨折那阵子,但和经验、技巧完全搭不上边。沈让双手从手推圈收回来,手肘抵在扶手的位置,脸色不太好看,整个人的身体显得很紧绷,倒是比先前倒车下楼梯的时候还紧张些。
沈让缓了一会儿,才重新集中注意力回过神,后知后觉地注意到游子龙在念叨什么。
合着在游子龙眼里,他坐轮椅只是这么个事儿。受伤了,还能好——你说这算什么,算是祝福?还是算对长官的美好期待?他甚至不忍心打破小孩儿的认知。
“但愿吧。”
沈让轻飘飘地答了一句。
轮椅跨过门槛那一下落地的震动带得他后背有些疼,连续的台阶、门槛,说到底还是有些勉强了。可他也不想表现出来,就撒手继续往前走了,没留下休息片刻的机会。非要说,只是轮椅推得更慢了些。
他甚至不想表现出轮椅推得慢了,只想佯作聊天走神,思路却反复被身体里电流似的抽痛打断,想破了头才好容易才憋出一个主动提起的能说的话题,
“叶峰他们小队的事情你听说了吗?”
“叶峰?谁啊??”游子龙反应了一下,“哦!!你说那天晚上在红区的那几个人啊?他们有啥事是我该听说的啊?人不是死了吗?那个队长叶峰不是被你关起来了吗,不过我确实听说了,那大兄弟恢复得可他妈好了,一点也不像鬼门关走过一回的人。诶,你应该知道吧!之前所有人都觉得他被感染了,也不知道怎么运气那么好,居然真的一点事儿没有,听说异能还有精进,真是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啊……”
“好像还有人说他有问题,他们小队人都死完了,就剩他一个……不过我觉得这都是命。诶,长官,你这么问我,不会传言是真的,他有什么问题吧?”
两人有一句没一句地搭话,大多是游子龙叭叭,沈让短短地回答几句。他试探了游子龙对叶峰小队那事儿的口风,倒是没想到这些挺会帮人找补,也省了他和文静找借口搪塞。
也对,怀疑叶峰有问题,比怀疑朝城掌握逆转丧尸化的能力听起来靠谱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