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在选项之间摇摆了好一会儿,摇了摇头。
他晚饭和药都没吃,晚饭不吃就算了,药要是不吃那一准儿明天出问题,此外还得收拾排尿冲凉,这会儿贪一时轻松上床躺着耽误了时间,接下来更麻烦。
“你方便在办公室等一会么,我去个洗手间。一会儿一起去食堂,请你点好的?”
“那敢情好啊。”
游子龙全然不觉得有什么问题,大剌剌往办公室的沙发上一瘫。他虽然不见外,却也知道长官屋里指不定有重要仪器啊资料啊什么的,也不敢乱动,就老老实实原地呆着,活像只初来乍到的大狗仔。
沈让把半杯热可可往床头桌上一放,连人带椅干脆利落地消失在洗手间门后。游子龙歪头望着他轻车熟路的背影,发了会儿呆,突然回过味儿来,觉得似乎哪里不对。他挠了挠头,一脸的茫然和难以置信,一个激灵从沙发里蹦出来,蹑手蹑脚做贼一样地在屋里转了两周,四下打量一番——
没有办公椅的办公桌、墙上的扶手、低矮的家具、床头的吊环、医院的病床升级版,床旁桌下层的尿壶……
“靠!那轮椅不是文医生给他准备的!!!”
游子龙如遭雷劈,整个人都傻了。他呆呆地站在原地,睁大眼睛,震惊之余,还有些尴尬。他开始一项一项反省之前的言行,有没有说错什么话干错什么事,好半天没缓过劲来。他琢磨着,沈让这也太拼了,受伤了也不让人照顾一下,一个人住在这儿又辛苦又冷清——当年队伍里的平哥左小腿骨折,那可是整个小队都把他捧着的。
游子龙心里头的歉意一股脑地往上冒,他越想越不好意思,索性跑到洗手间门前立正站好,听着里头刷啦啦的水声,等着沈让出来第一个跟他道歉。
洗手间马桶两侧有活动扶手,在开始几天摔了几次之后,转移都还挺顺利。但这会儿才抽过血,沈让觉得手上发软使不上劲,他解开束缚带,试了三次,才勉强借助转移板把身体挪到马桶上,身体微微前倾,坐不直。他放下扶手,把裤子解开,又将扶手压在腋下,一点点将裤子蹭下来。
受伤以后,为了尽快恢复工作状态,他让医生列出了应对措施和预后。朝城的医疗水平并不算高,他后颈骨折后有骨折碎片距离神经很近,手术很可能让他双手受累得更严重,没人敢给他做手术。几乎没有犹豫的,沈让很干脆地放弃了手术和下肢的康复训练。
老卫的原意是让沈让静养,用药等到骨折碎片吸收后,再找手术机会,而下肢也应该积极做被动运动。可沈让着急恢复自理能力回归岗位,毅然否决了他的提意。
谁让沈让是城主呢,弱小可怜又无助的老卫还能说什么。
当今的药物主要是针对受伤,感染和止痛,其余的药物非常稀缺,不仅仅是不好制备,很多药物朝城根本没有。也亏得沈让是城主,又是个S级异能者,朝城也舍得下血本,不然药物和尿管这些,都够呛能弄来。
沈让如今吃的药种类繁杂,单是止痛药就有药理作用完全不同的三种,其他杂七杂八的,有常见药,也有这前几天刚从北舟城买回来的特效药,用以营养神经、促进骨碎片吸收,一片药的价格顶得上普通人三五天的生活费。
管内勤资源和收支的孙老难得地装着不知道,负责采购的作战部战士也丝毫没有提出质疑,最后账报上来,沈让看着账单,问了一句“这药管什么的?”
他也就问了这么一句,老卫紧张地话都不会说了,坑坑巴巴解释完,还想再多找几个冠冕堂皇的理由权说沈让接受。却没想,沈让只是点了点头,每天乖乖吃药,老卫问他“那下次还要不要继续买”,他竟然默许了。
先吃着药,把丧尸潮余波熬过去,如果药效好,手指功能能恢复,那就很好。如果再幸运写,以后闲下来,能做手术,能康复,他也愿意去赌一把。
只是不是现在。
沈让从架子上拿了纸袋,里头取出一次性尿管,熟练至极地解决了个人问题。抬起头来的时候,大约因为低头久了颈椎受到压迫,引发脑供血不足,意识突然之间有些模糊,他迷迷糊糊歪在扶手上,过了有三五分钟,才逐渐恢复神智。
游子龙在外面坐立不安,看了几次时间,甚至怀疑沈让是不是在里头昏过去了,却又不敢贸然闯进去。他抬起手,试图敲门问问,可嘴都张开了,转念一想,人家都没主动开口要求,况且他的身体状况……用时长一点也是正常的吧?
……于是,游子龙又怂巴巴地把嘴闭上,立正站好。
沈让的确折腾了很久。
他甚至洗了个头,想让自己清醒些。洗头确实有用,精神是清醒了,可身体到底吃不消,折腾得人气促心悸不说,腿上也有些不由自主地抖动。他歇了半天也不见好,总不能住在洗手间,只得一手按住膝盖,一手推开门。
沈让前额发梢沾着水珠,正苦于一双不听话的腿,他将门推开,冷不丁一抬头,猝不及防正对那位新来的兵。
的□□。
游子龙在厕所门前立正站好,目不斜视,像个尽忠职守的门神。
“……”
沈让张了张嘴,憋了大概三秒,才没话找话地来了句。
“……久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