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马路边上的是高粱嘛?”
“歪是狗尾巴草……”
“那里有个太阳花,我可以吃嘛?”
“歪叫葵花……吃搁哇……”
“旁边黄土山半坡上有好多小枣子,我可以尝尝嘛?”
“嚯,这来待吃,给你个篮篮摘的哇……”看到于荧小心踩上滑溜溜的黄土,一手端着竹编的簸箕篮,一手拨开带刺的枝丫,然后把手往里探,手背上瞬间出现了红痕。老榆大手一挥,那棵小丛里的酸枣就脱离了刺丛,骨碌碌滚了下来,稳稳地掉进于荧端着的小簸箕里。于荧开始嘿嘿嘿地傻笑:“谢谢老榆~”
“你说你啊,俺刚拾见你的时候,你还小了。歪前儿刚开出来一个象牙,几百万年的牙,就被人一阵号给号出去了。你就趴在云湖边边上哇哇哭,俺问你是弗了,你也不吭气,就是哭。”老榆声音很大,听起来像是在吵架一样。他在灰黄的长褂上拍拍手,从内兜里翻出一个纸包,里面是墨绿的干烟草。他把烟草塞满烟锅,从于荧脚边炉灶里,燃烧中的燃火区抽出一根烧得半红的枯枝,把枝头上的红火苗挨住烟草,又嘬了几口,就开始吞云吐雾了。于荧把枯枝拿回来,塞回火堆,又添了一把新枝,脸红了起来。
新柴接触到红焰,起先把燃着的火苗压灭了些许,随着一阵咯吱咯吱的裂声,新柴旁边瞬间生出一双金红得明晃晃的羽翅来。羽翅上下翻飞,渐渐收拢,火堆里也腾起一阵红色的花焰把新柴的翅膀融了进去。慢慢地,新柴也是旧枝的一部分了。
“老榆啊。”于荧的脸被火光映得红彤彤,面前火灶台上大锅里的水也沸了起来,于荧的脸被蒸汽遮住了大半:“我通过考核了。”喜悦的心情里隐藏着几分于荧也说不出来的感觉。
老榆嘬烟嘴的动作一滞,从炕上直起身,眼睛都瞪圆了。他扒了扒挡住视线的白发,老泪纵横:“俺孩儿不容易啊……”老榆狠狠嘬一口烟,吐出一团比蒸汽还浓的烟雾来,他激动地咳了两声,把助手吓了一跳,老榆对他摆摆手。老榆的眼睛近乎跑出眼眶:“那你想好去哪个城魂那儿啦?”
于荧笑得幸福:“我想好啦,先去欣子那里!这次特地回来跟您说一声!”
助手两手各抓一大把面条走到于荧跟前,于荧把锅盖掀开,登时腾起一个雪白的蘑菇云。
“还是冰原首府好哇,你那时候只要跟俺出去开骨头就哭,俺娃儿要是在老榆这里成天挖坟掘墓地,老榆看着也难受哩。女娃儿在县魂这儿吃亏,还是出去走走好哇……”老榆抽抽搭搭抹眼泪,助手小哥在他背后轻轻抚着老榆略驼的背脊。老榆哭着哭着笑了:“幸好俺当初把你交给冰原了……”
于荧笑着笑着就哭了:“老榆,冰原已经赶走一个北极来的岛魂了……”
老榆先是梗了一下,然后挥挥手示意助手锅开了。助手愣了许久,突然警醒一般把锅里的面条捞出来,盛到放了凉水的盆中。处理好这一切,就默默退出了房间。
老榆把烟锅往炕沿边使劲磕几下,直到磕光夹有火星的烟灰,金色火星流星雨一般一颗颗坠到地面不见了。于荧旁边的火堆里,枯枝也燃尽,火星散落一片,明寐霎眼。老榆思索许久,叹:“你能坚持到三战,说明冰原还是愿意留你的。除过冰原,你还去过哪些城?”
“早些去过江宁那里待了两天。再后来就是即墨那里,因为在海里游得太深被打了麻醉扛回龙城了。没了。”于荧一五一十说道。
“石城?”老榆脸色很凝重,反问:“你把你的事跟他说了没?”
于荧点头。
老榆明显松了一口气:“那还行,说明小金是个讲理的城魂,气度还是可以的。你没把他城里怎么吧?”老榆又严肃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