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条野采菊拒绝无果,今井元岚强行给他戴上一副墨镜。
乘电梯到达酒店一楼,有人小声上前对他问好,又迅速离开,没有回头。
今井元岚望着自己没见过的经理人匆匆离去。等到看不见人影,他才同样轻声道,“我不想让别人记住你。”
但男朋友的记忆点太鲜明。发色,耳饰,眼疾——然而相处太久,他常常忘记这点。而且,若对方是异能力者,连异能力都是难以忘却的特征。
条野采菊表示这人又在杞人忧天,“站在你身边,该发愁的不该是我吗。”
“我们都发愁的话,就是都不发愁。”
不合逻辑的代换关系被用到这里。但条野采菊听过更严重的胡言乱语,这种话不算什么。他又问,“你还想说什么。”
今井元岚还想说,没有未来记忆的你,连我的长相都不知道。你是怎么敢答应和我同居的。
这是什么废话。
自从那天在堆满集装箱的运输船上睡过一觉,今井元岚心中便有了来海边看看的想法。只是在运输船上浮光掠影地欣赏海景,远远不够,更别说那是在性命攸关——别人的命也是命——之际,忙里偷闲感受广阔海面带来的绝佳视觉享受。事后回想起来,多少会对无边无际的蓝海感到敬畏,但也有些可惜。
他在地下停车场找到了用货运飞机送来的车。服务很到位,甚至可以帮停到酒店停车场里。
今井元岚敲了敲车前盖,意义不明地说道,“我只有这一辆属于自己的私人汽车。”
光听语气竟然有些假装出来的楚楚可怜,“因为这种原因,你去哪都要运到身边?”
“当然不。我只是对货运飞机的效率感到好奇。我对自己的车技也很有信心。”
“危险驾驶的自信,还是说,指别的。”
“是危险驾驶的经验给我的自信。”
……为什么能说得这么正气凛然?这么一副理所当然的态度。能不能把“不想吵架那就接吻”的摆烂原则从脑子里丢掉?失去大脑控制权的同时怎么连反驳的力气都一起失去了,那是用来避免和他意见不合而争吵的手段?
能随口说出那么有槽点的话倒也是种非凡的才能。会胡言乱语的人很多,但每一句胡言乱语都有吐槽的价值的人很罕见。
“都这种时候了,就让我偷懒吧。”今井元岚强词夺理道,“两个人都认真的话,是种资源浪费。”这里不是横滨,没有危险。
他们之间年纪更长的一方在亲吻与拥抱等事上更主动,但另一方也不是全然的被动接受。
六月份中旬本该是梅雨季,但放眼望去是一片晴朗碧空。横滨也有让人脚步忍不住慢下来的澄澈天空,但忙于工作的上班族不会珍惜。哪怕全世界的人类看到的是同一颗太阳,也会因为耳畔的风声、眼前的宽阔大海,或钢铁水泥浇筑而成的高楼、人来人往的商业中心,又或是别的,从而在人心划分出三六九等。
今天计划要去一处商业街。
但坐在车里,今井元岚打了一通电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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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机在中岛敦手里抛了几个圈,才最终拿稳手机,少年慌张但又很迫不及待地接听了这通电话。
“早上好,敦君。听说你们及时干掉了那场混乱的始作俑者,真是了不起。”
劈头盖脸的赞扬和夸奖砸得中岛敦眼冒金星,突然被这么直白的夸奖,实在是有些让人猝不及防。他还是很难像今井先生一样,把自己心中所想的事轻松地用合适的话说出来。“今井先生,起雾的时候,你在横滨吗?”
他得到了肯定的答复。笑意传到他耳边,似风铃声悦耳。
“是的。不过现在我在其他城市,离横滨有点远。”
和中岛敦搭档出门的少女听到这道声音,也抱着文件袋靠近了半步,问道,“是今井先生吗。”
2.
条野采菊听着今井元岚三言两句间高效哄好两个听起来还是未成年的人。
论交流的技巧,实在是无人能出其右。他数年前很不解,为什么他要向面前的人转达一份加入猎犬的邀请。事实确实证明,如今和他是恋人关系的人有着旁人眼中极其强悍的战斗能力,从那时到现在,今井元岚在这条路上走了六年。
“有个人说不了的话,我替那家伙说。感谢你们拯救横滨。要不要来东京玩。”
他降下车窗。但很快又因为地下停车场空气中的汽油味和油漆味的混合气味不得不关上车窗。六年前有太多不清不楚的事,现在用不着回忆。
“好。你们空出时间,就告诉我,我接你们去东京。”
挂断电话的人侧头看他。
又想说什么。
“你以为我不敢让你开车吗?”
“……能不能正常点。”方才电话中的耐心和风度一秒之内就被丢到了九霄云外?
秉持着上一条原则的人这次更过分地把座椅调到半躺的极限角度,随后敏捷地逃窜到后座,“请。我不会和交通警察说你没驾照,把车撞了也没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