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条悟往天台楼梯的方向看了一眼。想起津田,他几乎感到一种勃然的愤怒。可那愤怒无处可去,逐渐就会变成悲哀。
“我们会找到凶手的,”半分钟后,他笃定地说,“他妈妈那边,我会拜托人来照顾。”
“好。”
“那我回去了。”他说。
你看着他的眼睛。
“新年快乐,悟,”你说,“要吃饭。”
过去的一年也辛苦了。
五条悟说:“新年快乐。”
“要吃饭。”你又说。
“我下午有吃一个布丁哦。”
“饭也要吃的。”
“……知道啦。”
或许此刻该有一个拥抱,或许为了究竟平安度过了的过去一年,或许为了庆祝相遇;也或许它可以是长久的,但绝不会超过二十分钟。
但你们对视两秒,谁都没有张开双手。
十八岁是最会做梦年纪,但也最不敢不满足。其实只是见过五分钟,就已经足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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警视厅的调查似乎进入瓶颈,一周过去,高专依然没有得到有效结果。夜蛾似乎亲自跑了一趟,但是依然一无所获。
没有可疑的人进入过医院,所有来往人员都被登记在册。甚至那一整晚,从走廊进入津田母亲的病房的,只有她的主治医生和护士。
五条悟去看过,医生和护士都是普通人类,没有被人操纵过的痕迹。
至此,津田健一的死亡成为悬案。
你和五条悟一同去津田的葬礼,他的母亲瘫坐在轮椅上,精神已经涣散。她的泪痕似乎被妥帖地处理过,可眼角依然红肿得可怕。你们远远看着,选择不去上前打扰。
倒是津田的舅舅从鹿儿岛赶来。他操持过葬礼的主要流程,到最后,他提出留各位与会者到茶室喝茶。
其实这种活动最终总会落到喝酒上,是一种不成文的习俗。五条悟想要提前离开,津田的舅舅却径直穿过人群,向你们鞠了一躬。
“我可以和五条先生聊几句吗?”
五条悟没有对这位先生认出他表现出意外:“嗯,请说。”
“我叫片冈次郎,得到过三级咒术师的认证,不过,在很早以前,就已经不做咒术师了,”津田的舅舅这样说,“健一可以觉醒术式,是我和他的母亲都没有料想到的事情。不瞒您说,乐言寺校长曾是我高专时期的老师,所以在健一刚刚去到京都校练习的时候,我还算放心。乐言寺校长即使不是最强的咒术师,也培养过非常优秀的学生。”
五条悟没有说话。
“但是,当健一渐渐地可以开始通过术式做出一些平常咒术师无法做到的事情的时候——恕我无礼,即使是您也无法通过意念锻造武器吧?——我开始担心了。诅咒和咒术师的力量在这个世界上是守恒的,有违反自然规律的术式出现的时候,就会有相应的诅咒出现。说到这里,您应该知道我叫住您的意图了吧?在这个世界上,另一个打破了咒术界的自然平衡的人,就是五条先生您。所以,谁想阻止这种不平衡的萌生,您一定也最清楚。”
你站在原地,某一刻,你在五条悟的身上再次看到六眼。
在你的世界里,六眼的命运,就是以这样的缘由开始错轨的。
可是五条悟摇了摇头,他似乎认为这件事可悲到可笑。他说:“很遗憾,在我幼时尚无成熟的术式的时候,我被我的家族保护得很好。我不否认高层里有畏惧我或者建议同学力量的人的存在,可是对于对方的确切身份或犯罪证据,我还没有头绪。”
“但是,”他顿了顿,又说,“我会追查。”
如果追查不出结果,就把高层全部换掉。
因为御三家的保护而无法撼动幼时的五条悟的那些人,如今可以轻易将家里只有三级术师的舅舅和普通人母亲的津田杀掉吗?你们都没有证据。可是,除了那些人,似乎也没有人有杀害津田的理由。
可是,高层的那些迂腐老头中,真的有不用术式、仅用身体机能,就可以将人一刀杀害的人吗?
还是,有更深层次的阴谋?
这种未知感使你感到不安,而不安的源头则似乎就在眼前。你环顾四周,看到因你们和片冈次郎的交谈而频频回头的人,那其中有看不清眼睛的乐言寺校长,有站在他身边的夜蛾,还有几个似乎是京都校的教师和学生,再有的看起来都还是初中生年纪,大约是津田还在普通初中上学时期的朋友。
在那些初中生旁边,还有一个身侧站着几个女性的男人。他头戴针织帽,正在给那些哭得撕心裂肺的初中男生拿润喉糖。
“那是谁?”你问片冈。
片冈顺着你的视线回过头去,“啊”了一声,回答道:“是健一母亲的医生和护士们,是那天唯一进过病房的人。他们也来悼念健一。”
你回头看向五条悟,他没有看你,但微微点了点头。
即使是六眼看过,也只能得出“是与咒术界毫无牵扯的普通人”的结论。
你没有再多问。
回家路上,五条悟拆开一颗橘子糖。这次他把眼睛上的墨镜取下来,换成了绷带。
“有能力避开津田的察觉将他一刀毙命的,我只见过一个人,”五条悟说,“但是他已经被我杀死了,就在去年。”
“是高层的人?”你问。
五条悟摇了摇头:“不是。那家伙是给钱办事的类型。”
你有种莫名其妙的预感:“他的名字不会是……”
五条悟顿了一下。
他说:“伏黑甚尔。”
你陡然沉默了。
你的世界里没有夏油杰,没有夜蛾,没有猪野,没有伊地知。
但有伏黑甚尔。
他没有立场,差点杀死过六眼,也差点杀死过你。
他于你离开那个世界的一年前,莫名其妙地消失了。
按照时间来算,恰好是五条悟在这个世界用虚式打败他的第二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