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庙村,夜凉如水。
惨白的月光下,林渔仰头对视上了一双斗鸡眼,这双眼睛的主人衣着邋遢却自以为风流如谪仙,灰头土脸而不自知,他朝林渔伸出了手。
“阿渔快上来,我拉住你。”
林渔的大脑如同钥匙入锁扣,“啪嗒”一声,契机开启。
哦,她没死,成了一个农门小寡妇,虽然不知道为什么死在战场的她会活过来,还成了小寡妇林渔,但现在,要解决的是当下的事。
月黑风高夜,小寡妇,也就是现在的她,要跟姘头私奔了。
按照大雍朝律令,寡妇再嫁是被允许的,毕竟农耕社会人为本,种地打仗都要人,人口是根本。
但是无媒无娉的私奔,还是这种三更半夜跑路的,抓住了就是一个死。
林渔灵魂与身体契合后瞬间耳聪目明,察觉到墙外远处有窸窸窣窣的脚步声正由远而近。
有一群人,正悄悄靠近小院。
暗夜里,垂着脸的林渔唇瓣冷冷一勾,再抬脸时脸上已然恢复了平日里的娇软。
“我,我还是害怕……”她惶恐地小声道。
骑在墙头上的钱二保心里正着急呢,他一双眼睛珠子都要凝固在林渔那胀鼓鼓的包袱上了,那里面肯定有钱啊。
不枉费他哄了这小丫头这么久,千叮嘱万嘱咐让她把顾家所有的钱财都卷走。
钱二保心里那叫一个激动。
见林渔还愣着不伸手,钱二保着急催她,就见小丫头突然冲着他笑了一下,小声道,“那我先把包袱递给你啊!”
钱二保:“……”太好了,他拿了包袱就能跑,可是在他伸手接包袱时摸到了小娘子那软软的手掌,大脑瞬间就心猿意马起来。
钱他要,女人,他也要。
林渔手掌心被捏了一下,心里顿时泛起一阵黏腻的恶心感,就在包袱被拿走的瞬间,林渔反手拽住对方的胳膊狠狠往下一拽,另外一只手拳头一紧“砰”砸在了对方脑门上。
“啊!”
钱二保猝不及防挨了一拳仰头摔下墙头。
而另外一声惊呼声盖过了他的惨叫声。
林渔:“救命啊,有贼啊!”
“来人啊,贼人偷东西啦。”林渔一边喊还冲到院门口直接把门拉开,边喊边哭。
她的呼叫声撕心裂肺,惊得附近的村民都亮起了油灯,纷纷开门大喊怎么回事?而比这些村民更早反应的是朝这边赶来的人。
他们脸色严肃,行色匆匆,正是洪庙村的村长和村民汉子,十来个,人群堆里还有个矮胖的中年妇人,吊着一双三角眼,看林渔的眼神有点古怪,眼睛一个劲儿四处乱飘,没看到其他人时表情有些急躁。
林渔惊慌失措,黑暗中奔跑穿过庭院时跑掉了一只鞋,胸口剧烈起伏着,呼吸不畅,脸色惨白,见到村长来了还是浑身颤抖,“村长……”
“人在哪里?”村长看了林渔一眼,表情是狐疑中透着严肃,眉心能夹死一只苍蝇。
林渔忙擦眼泪,颤巍巍地指着后院,“在,在那边。”
人群里也有汉子开了口,“村长,我刚才也听到那边有声音。”
一群人立马高举火把绕到后院去了,闻声赶来的村民也跟来了,动静大得吵醒了村里的鸡鸭狗,一时间吵吵嚷嚷如白昼。
林渔被几个婶子围在中间一阵安慰,她只是嘤嘤嘤地哭着道,“阿渔好害怕,好黑,好可怕……”
林渔一边哭一边想吐,亏得之前看家中庶妹受罚时这样哭诉过,否则一时间她恐怕真学不会啊。
这边林渔在努力维持原主人设,那边墙外发出了一声女人的尖叫,“啊……”
紧接着就是一阵咒骂,“黑心肝的林渔,你个小贱人,私奔不成你居然杀人啊!我可怜的侄儿啊……”
一石激起千层浪。
居然是王婆子的娘家侄儿,那个二流子钱二保。
大半个村子的人都在这里,亲耳听到这句话时表情各异,看向林渔的眼神满是震惊。
不,不会吧?
顾家这个小儿媳妇虽然是守寡了,但上还有一个寡母,下还有小叔子和小姑子,一家子四口人虽然又病又穷,但私奔……
私奔被抓了可是要浸猪笼的啊。
林丫头怎么想的呢?反正她跟顾大郎面都没见过,更别说是洞房花烛夜了,如果日子是实在过不下去,只要顾大娘子肯放人,亲自在村长那里说一声,她这个寡就不用守了,走人就是了,为什么要私奔呢?
私奔也不该找钱二保那个斗鸡眼儿啊。
不少人看林渔的眼神是又气又急恨铁不成钢。
眼看着林渔身体颤巍巍地要晕倒,脸色白的像鬼,有人窃窃私语,“不会真让王婆子说中了吧?”
那边几个汉子抬着钱二保过来,钱二保昏迷着不知死活,王婆子的哭骂声不断,跑过来就要扑向林渔。
林渔被几个婶子护在一边,拥挤中身子摇摇欲坠,“怎,怎会如此?”
她一脸的震惊,惊惶,还恰到好处地流露出几分迷茫,最后竟跌到在地,嘤嘤直哭。
“呜呜呜,这贼人半夜偷偷潜进我家门,被我发现惊惶之下跌落墙角,我怎知,是你侄儿啊,王婶子空口白牙就污我清白,我,我,不活了……”
说完林渔就要爬起来撞门板,这一招她太熟悉,她爹的小妾每次都用这招,百试不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