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雨渐歇,令人黏腻的湿润逐步被|干燥替代,岩石打磨圆润的石凳从深色转为浅灰色,露出其上道道纹路,交错纵横,曲折蜿蜒。
趁着天气晴朗凉爽,熊年年一手端着针线筐一手抱着孩子从屋内出来,她把孩子放到事先准备好的摇篮里,坐到石凳上脚踩机关,一边轻晃摇篮,一边拿起筐内的衣衫开始缝制。
她手中的月白色长衫修长破旧,看袖子和衣摆便知是男子所穿。那日沈厌将自己送回家后,她便提出让他留下旧衣再走,对方看了她一眼后就递给了他,虽一句话未说出口,但他用那样直白的眼神看着自己,有些遭不住。
于是,熊年年很不硬气地捂脸就跑。
想此,她幽幽叹了口气,明明都嫁过一次人了,还跟陷入初恋的少女一样,如果还有下次,她一定会反击回去,让沈厌也尝尝羞到无地自容的滋味。
穿针引线的动作不停,熊年年刚缝好一个破洞,有人推开大门走进来,她抬头,来人是杨婶。
“杨婶,你怎么来了?”
杨婶神秘兮兮地快步来到她身边坐下,明明周围就她们两个人,仍旧小声问,“妹子,跟婶子说,你是不是跟邻村的教书先生在一起了?”
讶异片刻,熊年年了然,想是沈厌送自己回家的时候被村里的人不小心看到了,按照大爷大妈们超强的八卦能力,以讹传讹,这种事说不定被传出了好几个版本。
“我和他清清白白。”不过是在谈恋爱而已。
“那就好。”杨婶松了口气,她就说嘛,妹子洁身自好怎么可能和那些长舌妇口中的人一样?
瞧着杨婶隐忍怒气的表情,熊年年倒是有些好奇,“杨婶,是不是村里人又说些什么了?”
“那种话你不听也罢,平白脏了耳朵。”
“杨婶,说说吧,正好我也听听如今村里的人对我是何种看法。”
杨婶偷偷看她,见没有生气,于是从贫瘠的词汇量中挑挑拣拣,腹内打好草稿后道,“其实也没什么,就是有人见你和沈公子走得近,说你攀高枝,不知检点之类的,总之都是屁话。”
闻言,熊年年低笑,若是他们知道是沈厌向自己告的白,只怕会目瞪口呆,然后说她是异想天开。
“杨婶,其实他们有一点说对了。”
“什么?”
“沈公子对我有意。”
熊年年展开缝好的长衫抖了抖,在旁的杨婶一瞧,嗬,竟是件男子衣袍,“你,你真的和沈公子他……?”
不去看杨婶震惊的表情,她对着修补好的地方满意地点点头,“一切都是随缘,我答应他先相处试试。”
杨婶欲言又止,最终决定开口,“沈公子是秀才出身,虽父母双亡,无兄弟姊妹,埋没在村坳里当了教书先生,但家境条件也不是一般人家所能比,妹子,你……莫要被骗了。”
自古读书人多薄情寡义,眼前的女子即使嫁过人,脸蛋身段也不逊色于花季少女,且她心底善良单纯,就这样答应了人家,要是被骗了可怎么办?
再者,不乏有活生生的例子可以让人警醒,远的不说,就说十里外有个村子,其中有位姓秦的娘子,不就是在丈夫高中状元后上京寻夫结果被其追杀的可怜人么?而且她还有两个孩子……
知晓杨婶心中的忧虑,熊年年放下衣服握住她的手,“放心吧婶子,我心里有数。”
“唉,婶子对沈公子了解不多,如果你真想和他走下去,婶子找人帮你打听打听,要是他表面光鲜,背地里却是个不靠谱的人,咱们立马敬而远之……”
“婶子不必舍近求远,在下言无不尽,知无不答。”
一道清越的声音倏地从杨婶背后响起,熊年年越过杨婶看向门口走来的男子,惊喜道:“阿厌!”
提着两个木桶的沈厌稳稳地进门,放下东西后走到熊年年身边,“前日我见你家的屋顶有些破了,怕日后下雨淋到你和孩子,所以弄了些泥和瓦片。”
看到沈厌汗湿的额发,她心一软,拿出手帕擦拭,“你一路提着木桶走来的?”
“嗯。”沈厌含笑颔首,转向打量自己的杨婶,“婶子,在下沈厌。”
“沈公子。”面对沈厌略显压迫的气场,杨婶丝毫没有怯弱,“婶子刚才的话你别介意,我只是担心妹子。”
“婶子是为了年年好,在下自然不会介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