熊年年一阵心梗和抓狂,想要出声问沈厌,才一转头,就见他浑身湿漉漉地站在自己跟前。
她缓缓抬眸,从下往上落在对方冰冷一片的俊颜上,最后来到一张一合的唇瓣。
“你的蛊虫出体了?”
熊年年轻轻点头,“是,它……”话未尽,一只手疾电般掐住自己的脖子,她难以置信地看向手的主人,“恩人你……”
沈厌冷面寒霜,往昔还能掩盖一二的杀意此刻尽露无遗,直指熊年年,“为何你的蛊虫会出体?”
这句质问饱含的语气十分复杂,像是在质问她,又像是在质问自己。
她不解其意,只想活命,扒着沈厌的手艰难道:“莫公子说,只要不动心,在池水内泡上三天三夜蛊虫自然就会出来……”
沈厌看着她,忽地勾唇,“是啊,只要不动心。”他的手越来越紧,对面的女子脸色越发涨红,吐字如刀,“你知道蛊虫刚才为何又回到了你的体内吗?”
熊年年摇头,感受胸腔内的空气快被榨干净,后知后觉对方是真的要杀了自己,于是更加挣扎不已。
“那是因为另外一只蛊虫从未出体。”沈厌笑得越来越瘆人,“同命蛊要雄雌蛊一同出体才得解。”
她瞪大眼睛,惊愕地看他,这话是什么意思?难道他,他对自己,动心了?
女子震惊的神情让沈厌低低笑出声,“本尊居然会对一只蝼蚁动心?真是可笑。”
多可笑,前不久他还狠狠嘲讽了莫无端,结果自己却走了与其同样的路,这让孤高不凡的他如何接受?
他不能接受,也不想接受,于是,令自己产生变化的变数就只有死亡一条路可走。
见他神情,在人际场上摸打滚爬的熊年年如何不明白,她张了张嘴想要为自己求得一线生机,“恩人,绝情水可以让人断情绝意,不如你试试?”
沈厌冷冷地看了她片刻,“为了活命,你竟然让被本尊饮下这等肮脏的水。”
闻言,熊年年气极反笑,终于将眼前的脸与记忆中的容颜剥离开来,神情同样冷下,“恩人,哦不,或许我该尊称您为紫虚上尊,人命在你看来或许不值一提如同草芥,可与我乃是世间珍宝也换不来的东西,你可以不珍惜不重视,毕竟你贵为神尊,拥有不生不灭的命。”
“但凡人一生几十年,生老病死皆不由自己,为了活命怎么了?没有命就没有人的存在,没有命就不能体验世间的爱恨情仇,我们虽然生命短暂,但也绝不会轻易舍弃。”
“紫虚上尊可以看不起蝼蚁,但不要嘲笑为了活命而艰难求生的凡人,这很掉价不是吗?”说罢,熊年年嘲讽一笑,手紧紧抓着他的,不畏不惧地直视他的眼睛。
“还是说,您这般恼羞成怒,是不敢直视自己的内心,还是不敢承认自己有了凡人的七情六欲?”
讽刺嘲笑的一字一句像是尖刀一般刺向沈厌,他眸光黑沉,五指猛地收拢,“你该死!”
熊年年双眼泛白,再不能说出一句话,她头无力地歪在一边,看着沈厌冰寒的脸最终陷入黑暗中。
女子彻底合上双眼的瞬间,她脖间的手乍然松开,软泥似的身体在将要跌落到池水的刹那,卷起的一股烟气托着她的腰肢送到岸边人的怀中。
风过无声,吹起池水圈圈涟漪,也吹散了沈厌眉间的寒意。
他注视着熊年年苍白的容颜,抬手抚摸她依旧柔软的脸颊,微弱的气息吹拂落在唇瓣上的指尖,他轻柔摩挲,片刻静默后带着人离开。
莫无端半倚软榻,一手持书,一手拿着拨浪鼓逗弄牙牙学语的儿子,时不时擦拭他无法抑制的口水。
“若不是蓉儿想要过平凡的生活,我也不用压制你的能力让你变成凡人孩童一般。”
凡人养孩子真是太麻烦了,像他一样多好,只需要晒晒太阳浇浇水就能长得巨大威武。这般想着,莫无端对儿子的嫌弃变成了可怜。
他抱起儿子放到摇篮中,轻轻摇动,随着风铃清脆的响动,婴孩眼皮逐渐沉重。
然而还未陷入可爱可亲的睡梦中,一股不寒而栗的气息向这里逼近,他害怕地大哭起来。
莫无端摇篮的手顿了下,随手施法笼罩住周围,感到安全的孩子在父亲的气息下再度睡去。
风铃无声飘荡,他纹丝不动,看向门口抱着女子的男子,微微一笑。
“你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