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宫是一个巨大的回字,一堵方正的外墙圈住大大小小百来个宫和殿,宫道连贯却曲折,一不小心就容易迷路。
陆枝几乎全神贯注地记着每一条曲折的宫道,每路过一处,她就停下来指一指。
随行的宫女答道:“回皇后娘娘,这是尚衣局,是给宫中贵人们做衣裳的地方。”
又走了一段,陆枝指了指。
宫女答:“这是太和宫。”
“旒华殿。”
“……”
陆枝登上一片城墙,下面是一个四面围起来的校场,出口只有两个,在相对的两面墙上。
她走过这片城墙,往栖和殿的方向走去。
刚要推门入殿,流光抬手挡在她面前:“此处皇后娘娘莫进。”
陆枝狐疑地打量了他片刻,转身要走,实则虚晃一招,身形灵活地绕过他跑进了殿。
满眼白色闯入视线,陆枝僵在原地。
母妃?
陆枝艰难地挪动脚步往前走,流光要挡她,她二话不说给了他一巴掌。
她穿过廊亭来到正厅,里面正摆着一口棺材,只有一两个宫人守在棺材前哭丧。
光景甚是凄凉。
全身血液仿佛顷刻间凝结,陆枝猛然跪在地上。
何时……何时出的事……
新帝登基,先帝嫔妃变为太妃,就算……就算谢瓒不愿厚待,也不该杀了她!
若是……若是那晚出的事,如今距离已过去多少时日了,竟还不曾下葬!
陆枝失去力气,双手撑在地上,短促地吐出一口气,眼泪一颗一颗地砸在地上。
娘亲走时,她只觉得心脏被人剜了,痛得想死。
谢玄他、又该有多伤心。
宫女想要扶起陆枝,被她一把推开。
她跪在棺材前咳了三个响头。
陆枝缓缓站了起来,走向静妃的书房,她曾说她喜欢弓箭,静妃特意为她打了一套放在书房。
宫中禁兵器,她一直没有机会拿得出宫,每回来这,就是看一看、摸一摸、小试一会儿。
陆枝取下挂在墙上的弓,搭上箭,瞄准门口。
宫女跟了上来,看见冷箭对着自己吓了一跳,忙跪下喊:“娘娘饶命。”
箭头未曾挪动,对准的是宫女身后的流光。
箭矢只有三支,她想了想,还是决定不要浪费,于是放下了搭好的弓箭,背上弓拿上箭,走人。
流光拦在她的面前:“此物危险,还请娘娘交于微臣。”
陆枝冷冷看着他,拿起箭矢,对准自己的心脏,用口型说道:“如果我说不呢?”
流光自然不可能逼死陆枝,让开了路,只是跟在陆枝身后将她盯得更紧了。
陆枝不是没想过大杀一场,但这弓箭能发挥的用处太小,她人单力薄的,仅凭三支箭不足以从这宫中逃出去。
况且,她还不知道谢玄在哪。
返回时,陆枝碰到了韩锦。
她有些意外,看向流光用眼神询问。
流光:“听闻公主特来恭贺陛下,并向陛下辞行,大婚过后,她便会返回凰国。”
辞行?韩锦放弃了?
陆枝感觉韩锦不似这般容易放弃的人。
更何况,韩锦这么骄傲,在大栾待了这么久,一无所获地回去,她受得了凰国那些风言风语么?
陆枝看向韩锦,韩锦也在看她,面上抱有敌意,眼神里却有着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
陆枝心头一动。
辞行完出宫根本不走这条道!
韩锦这是……故意来遇她的?
为了证实心中猜想,陆枝跑过去挡住了韩锦的去路,韩锦语气不善道:“陆姑娘,请自重。”
陆枝不管不顾拿起韩锦的手,在她掌心写道:“我有话同你说。”
韩锦手指微微一蜷,眼睛看着陆枝,嘴上却说:“我与陆姑娘没有什么可说的。”
陆枝心中一喜,韩锦就是故意来找她的,如今谢瓒是天子,韩锦想做皇后,她何不成人之美?
她拉起韩锦就要走,流光道:“皇后娘娘,这似乎不妥。”
陆枝指了指不远处的亭子,示意她们就在那说。
她在宫女掌心写下“纸笔”二字,拉着韩锦坐了过去。
宫女送来纸笔,陆枝两人屏退,流光想要靠近一些,她朝流光脚下射了一箭。
流光想再往前,陆枝搭上了第二箭,他只得止步。
韩锦道:“陆姑娘因何受的伤?怎不能出声了?”
陆枝摆摆手,示意不重要,她指了指桌上的纸笔,坐下写道:“冒昧一问,公主可甘心?”
韩锦反问:“甘心什么?”
陆枝不答,静静看着她。
韩锦被看得有些恼怒:“你这是在羞辱我不成?”
陆枝摇了摇头,写道:“公主此番来找我,可是打算帮我?”
韩锦冷笑:“陆姑娘未免自作多情,我来宫中只是向陛下辞行。”
陆枝写道:“可出宫不走这条路。”
韩锦:“……我迷路了还不行么?”
陆枝静静盯着她。
韩锦败下阵来:“宫中守卫森严,我难以靠近你所在的宫殿。”
陆枝:“有办法,只是要委屈公主。”
韩锦:“说来——写来看看。”
陆枝:“扮作宫女,大典当日前来伺候的宫女必然众多,公主可混入其中。”
韩锦:“你是要我同你换?”
陆枝挑眉:“难不成公主不是这么打算的?”
韩锦:“……”确实不是,她只想着先把陆枝弄走,或者……弄死。
陆枝看出了韩锦眼底的杀意,写道:“我死了似乎对公主没有好处,宫中不好藏尸,今日我与公主在此交谈,有目共睹,我若死了,谢瓒第一个就会怀疑公主。”
韩锦面色一凛:“你是故意同我交谈的?”
陆枝:“我光明正大地找公主总好过公主偷偷摸摸地派人接近我吧。”万一还失败了呢?
韩锦哼了一声:“你是何计划?”
陆枝:“公主只需成功混入进来便可,其余安排一切有我。”全盘告诉韩锦太冒险了,万一韩锦背刺她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