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毒?
他还不打算动手吗?
她克制着自己的神色,任由酒水穿过她的身体。
“兰君告诉在下,她没有爹爹。”
她无奈地摇了摇头,“看来我女儿很信任你,这些都告诉你了……他四年前就已经死了。”
她举起空荡荡的酒壶,摇了摇,“酒喝完了,关侍卫可否再去添一壶?”
姜义走过来,接过酒壶离开了包厢,里面只剩下两个人。
“阮夫子为何不再找一人?你一个女子,带着两个孩子,着实不方便。”
楚玉泽也不清楚自己为什么要问这些东西,显得他急于去证明什么似的,但分明已经决定在今晚了结她了。
他等这一刻等了四年,日日夜夜每一刻都在恨。而现在她就坐在他对面,毫无防备,他却有些踌躇了。
他喝尽了酒,也笑出来,苦涩无奈。
她垂下头,看起来像是微醺了,但脑子实际上很清醒。
“……欠了太多债,何必再把别人牵扯进来……”
两个人在此时达成了一种微妙的默契,都保持了沉默。
这一瞬间,楚玉泽觉得对面的女人早就什么都清楚了。
关明带酒回来了,放在了桌子中央,阮以山抬起头来,笑着伸出手握住了壶把。
应该就是这壶了。
这样死去,也算得上体面。
她没有再看楚玉泽,准备给自己斟酒,壶底刚起来,又被一只大手按下去。
是楚玉泽的手。
姜义冷漠的脸上终于出现了一丝波动,带着催促和不解地望向楚玉泽。
“贺公子都请吃饭了,怎么,多喝一杯酒都不行吗……”
握住她手的男人分明在细微的颤抖,不知道是紧张还是愤怒。
“家主。”姜义提醒了他一句,腰间的佩剑随着脚步荡了一下。
楚玉泽怔住片刻,怅然若失地松开了手。
只需要等她喝下,一切都结束了,他会带着兰君走,他还有一个女儿,他并非一无所有。
但是心还是不受控制地揪了起来。
两个人的视线相汇,阮以山的双眼似乎含着水光,像碎在夜湖里的月亮,随着水波涟漪生起了褶皱。
酒水倒进小杯里。
然后她捏起了杯身,放在唇下。
“阮以山!”
砰!
楚玉泽心脏再此刻停止跳动,瞬间站起来身,打掉了酒杯。
嘶——
长剑划破阻滞的空气,阮以山的左肩被刺穿。
"家主,都现在这个时候了,你还不肯杀了这个妖女吗!"姜义大喊,举着剑,更进了一寸。
阮以山只是受着这一剑,脖颈上暴露出青筋,被疼痛刺激得浑身冒出冷汗。
“你为什么不躲——”楚玉泽发疯似的大喊,“你是不是早就看出来了!”
以青梅的功夫,不可能对姜义的行动毫无察觉。
她早就看出来了,像玩弄一条狗一样地玩弄他,四年前这样,四年后还是这样。如此高傲地前来赴死吗?
他嗤笑着自己的愚蠢。
阮以山双手撑着桌面,竟然笑了出来,红润的嘴唇现在也是一片煞白。
“这是我欠你的……楚玉泽……你在犹豫什么,杀了我啊!”
他却只是站在原地,惊得浑身冷汗,双腿也站不稳了,最终跌坐到红木凳子上。
他不想,他的心在用窒息告诉他,他不想她死。
一滴泪掉下来,划过脸庞落在衣襟上,“阮以山,戏弄我,就这么好玩吗?”
“家主!”姜义发现他还在犹豫,更心急了。
“让我把话问清楚!”他大喊道,已经濒临崩溃,眼睛闪着泪花,双眼瞬间苍老了好多岁,声音也几近喑哑。
他咽下胸中强忍的悲痛,伴着急促的喘息,似乎每说一个字就是在他的心上扎针。
“从始至终……你是不是对我都没有过半分真情?”
告诉我你有……哪怕一点点,如果没有的话,为什么要生下这个孩子,为什么又要独身四年,为什么又要保存那个手镯。
他真的只需要一个答案。
他颤抖着身躯走过来,呼吸急促,阮以山对上那双悲怆的眼睛。
真情?
她不知道该从何说起。
真真假假,戏子入了戏,看客动了情。
但是戏已经结束了,这些重要吗?
阮以山对他挤出一个微笑,拿起酒壶便往嘴里灌。
哗——
速度太快了,两个男人在反应过来时,她已经咽下了毒酒。
现在,一切都真正结束了。
她的债,已经用命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