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娥没注意听,扒开她的衣服,熟练地打开药箱,帮她上药。
这么重的伤,青梅只是咬着一块白布,一声不吭,只有头上渗出细密的汗珠暴露了疼痛的感受。
“这次你伤得很重,要静心修养。”
”无妨,干我们这行的,什么伤没受过。只要没死,就是小伤。”
两个女子一大一小,不约而同地笑了。
一段日子后,庆国公府。
“小公爷醒了,醒了!”
楚玉泽睁开眼睛,望到熟悉的天花板,胸腔还在随着呼吸丝丝扯痛,他吃力地抬起手,轻轻搁到胸前,感受到自己强烈的心跳。
运气真好,没死。
下一刻,刚从昏迷中醒过来的楚玉泽瞬间清醒,捂着伤口迅速起身,全然不顾胸口的疼痛。
“太子情况如何了?”
侍女扶住他的手臂,垂着头一言不发。
一股不好的预感袭来,他蹙了眉头,再次厉声问道:“我问太子情况如何了?”
侍女立刻跪下,面色惊惧,哭着回道:“太子……太子和少爷被发现的时候,太子殿下又被射了一箭,正中心脏……”
“怎么会……”楚玉泽情绪激动,捂着胸前的伤口,“我父亲呢?”
侍女一听,直接拜在地上,言语呜咽,情绪终于决堤:“庆国公他……他已经……去了……”
房门终于被打开,是姜义,看到面前这一幕,他已经知道发生了什么。
姜义跪下,对着楚玉泽一拜:“请少爷节哀,太子、国公爷,殁了。”
楚玉泽瞪大了眼睛,眼眶湿润,嘴唇苍白,失力的双手已经撑不住他的上半身,像一片枯叶坠在床面上。
紧接着,是难以置信的咆哮、悲怆的哭泣。
昔日张灯结彩的庆国公府,已经挂上了白色,像是一只悬在云都的巨大死鸽。
逝者安息。
楚玉泽独自一人跪在庆国公的墓碑前,秋风寂寥,他一言不发,只是呆呆地看着那一列规整清晰的石碑。
皇帝赐下了臣子最高规格的葬礼,又对庆国公大加赞扬补偿,对此,楚玉泽只是默默地接受。
太子死了,父亲死了。
只剩下他一个人。
孤独和愤怒席卷了他的身躯,像是从地狱里生长出的怪物,将他紧紧缠绕进去,他摆脱不得,只能与其融为一体。
他想起了那个在树上的人影,像是一只灵巧的豹猫。
“梅、花、卫。”
我记住了,梅花卫。
他默默地重复着,用皲裂失色的嘴唇。
见青听着他的故事,突然想起了往事,记忆与他的说辞交叠。
轻轻拂过胸口的手瞬间有如触电般停下,带着微微的颤栗。
原来在他成为摄政王之前,两人就已经是敌人了。
六年,她完成的任务不计其数,已经彻底忘了那个遥远的,还有些青涩的“玉泽”,只记得身居高位的摄政王了。
楚玉泽握住她的手腕,感知到她方才的异常。
“怎么了?可是身体不舒服。”
“没有什么,”她笑了笑,自然地掠过这个话题,“你知道那个梅花卫是谁吗?”
“梅花卫藏在暗处,不计其数,怕是难以得知了,”楚玉泽叹了口气,又笑着继续,“又或许,他已经死在我手里了也不一定。”
对啊,摄政王近年来解决掉的梅花卫数不胜数,其数量远胜于先帝时期庆国公的手笔。
“如果你现在抓到了他,会怎样?”
见青不由得问出这个问题,似乎想听到楚玉泽最为狠毒的答案,这样就能减轻她现在复杂的心绪。
楚玉泽愣住一秒,又轻捏了她的脸,笑道:“王妃现在怎么对行刑感兴趣了?”
见青少有地心虚了:“只是随口问问罢了。”
“他会很惨的。”楚玉泽认真起来,声音有些低沉,见青仿佛回到了那日他将她强制带到地牢时的样子,像一只虎视眈眈的灰狼,眼神锐利。
“我会先在同样的地方插上一刀。”
见青感觉自己的胸口在疼。
看着她面色有些不好,楚玉泽终止了话题,凑近安抚道:“抱歉,是不是吓到你了。”
见青只觉得心沉沉地被压过,一时喘不上气,完全没意识到泪珠已然划过她的脸颊,滴落在枕头上,留下深色的印记。
“我错了,我错了……对不起,吓到你了。”
楚玉泽起身抱住她,手臂小心地抬起以免触碰伤口,一只手缓慢地摸过她的头顶,像在哄孩子。
“对不起……我不该说这些的。”
“楚玉泽……”见青难以抑制地喊出他的名字,理智又想将情绪拉回,不上不下。
“想说什么?”
心里的话终是被咽下,见青抬手擦去失控的泪水,又挂起了微笑。
“没事……我们休息吧。”
“好。”他松开手,只是尽数吻去她脸上的泪滴。
平坦的呼吸声从身侧传来。
见青睡不着,听着他的吐息,心里却越发凌乱,当所有的经历交织在一起,她成了他孤独的罪魁祸首。
如今,他最应该恨的人,睡在他的枕边,日复一日地与他耳鬓厮磨,亲密交缠。
这太残酷了。
所以,请你不要爱上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