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抬眸,眼睛似是要穿透她目前的白绸,嗤笑一声:“楚玉泽的暗卫,还没有那个本事破我的阵。这么多年,还不相信我的本事?”
果然,牙尖嘴利,一点未变。
见青抿了口茶,不说话。
玄梅来了兴致,调笑道:“倒是你,在乍春馆里待了这么些年也没学些手段,如今只是稳住楚玉泽,我还以为你都把他心拿下了。”
见青嘴角含笑,手腕却轻轻一绕,梅花刀骤然飞出。
玄梅抬手一夹,终于严肃了神色,清了清嗓子,说道:“好了不闹了,讲正事了。陛下秘信。”
他从袖中拿出一封密函,递到见青手上。
“潜伏云都的赤梅部尽毁,白梅部撤离,陛下下令让玄梅部接手赤、白两部事务,与剩下的青梅部据点直接联系。”
见青边听边打开密函,右手拂过凹凸不平的盲文:
全力襄助楚玉泽,扶持世家女。
见青侧头,心中闪过一丝疑惑,若有所思后终于将指令了然于心。
“信中说了如何?”
“陛下心中谋划深远,命我沟通世家后宅,助力摄政王。”
玄梅喝茶喝到一半,放下瓷杯,半眯起狭长的眼眸,满是疑惑神色:“陛下的心思,倒是越来越难猜了。”
“你常年在宁国,自然不了解云都的情况。楚玉泽受先帝生前嘱托辅政,就是为了抵抗世家。世家与桓国相缠相生,已是沉疴旧疾。女皇存天下之志,云都世家不论视谁为主,都是累累毒瘤,要改世家,先改旧习。”
“看来你已经有主意了。”
“各氏族情况各有不同,扶部分女子上位,何尝不能分化世家。既让桓国内部自乱阵脚,也为陛下大业埋下根基,一箭双雕。”
见青神色坚定,心中已经有了清晰的盘算。
玄梅神色粲然:“目前便有一个最好的选择,不是吗?”
“尉迟。”
异口同声,两人会心一笑。
“诊疗”完,见青带着霜月正准备回房休息,却刚好遇到了出来的尉迟初,顺势将她请进屋里。
“午休后无聊,自己弈棋玩玩儿。那医师如何说?”
尉迟初将她扶在坐垫上,吹着细密的山风,清爽宜人。
“本也没带多大希望,都是些老话。”见青故作失望,言语中稍有遗憾。
尉迟初见状很快转移了话题,说道:“殿下往日可常下棋。如今我入了死局,殿下可有解法。”
尉迟初展示出黑白错落的棋盘,介绍道:
“这黑白子质地不同,黑子冷,白子润,殿下可愿帮在下破局?”
见青在霜月的指引下摸了摸棋盘,黑白两子儿如龙虎相争,却各有隐秘豁口,局势未分,有不死不休之意。
“此局深奥,若是依旧缠斗下去,怕是……两败俱伤。”见青说道,脑中棋局已成,顿时明了尉迟初的用意,嘴角微微上扬。
“若黑子不求胜,殿下该当如何。”尉迟初看着对面女子聚精会神,低头浅笑。
“不求胜,只□□,自然要有所牺牲。偏安一隅,虽难以抓到对面的痛处,但大体可安。白子,亦是此理。”
见青继续说道:“棋局之上,死生缠斗固然残忍,但放在人身上,何必如此。水火相争必然两败俱伤,可若以釜盛水,便只有佳肴可享。如今,少的只是那盛水的铁釜了,尉迟小姐可有主意?”
尉迟初也是聪明人,自然读懂了话里有话。
“殿下是徐国公主,自然知天下三分,宁国强势。等此巨物养精蓄锐,桓徐两国危矣。摄政王与各世家之间剑拔弩张,尉迟氏后继无人,我作为族中长女,自然关切宗族未来。”
“尉迟氏何来后继无人一说?”见青直起身子,胸有成竹,对她笑着,“我看尉迟小姐眼清目明,倒是比世家里咄咄逼人的老腐朽们明白事理。”
“王妃的意思是?”
“如说寻常女子生来便是一叶扁舟,小姐生在尉迟,已算是在楼船之上。”
她继续道:“不论成败,好坏都是嫁做人妇。如今乱世,豪雄并起,若像你这般聪慧过人的世家女儿都畏手畏脚,如何改变这好坏都相似的归宿?”
见青挑眉,尉迟初心领神会,畅快地笑了起来:“那尉迟初便斗胆,与王妃做一回这釜器了。”
见青捏着白子,落棋。
尉迟初跟上。
棋盘上黑白两子,各退一步,相安无事。
“小女能得王妃此友,三生有幸。”
两女子凭栏远眺,只见朦胧青山,晦明难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