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他十指交叉揽在右膝前,“这次来波士顿访问三周……我算是看清楚了!西方在人文和社科方面的发展大大领先,生活上可真是、无聊透顶。”
这话邵艾要是一天前听到定然会反驳,但经历了昨晚的意外,她不得不承认自己有些想家了。“异乡漂泊”这四个字可不是白说的,有些东西过多少年也只能妥协无法取代。
“既然方熠没来,”她听他继续说道,“我看你也别读这个破学位了,不如跟我一起回国吧?”
嗯?这段话似乎信息量比较大,邵艾不确定她是否听明白了,不过……
“怎么叫破学位了?”她抬高音量质问他,感觉已完全恢复了力气。
“你本来就不喜欢药学嘛,”他有恃无恐地回答,“不喜欢的东西,读来干啥?”
这么自信?“那你认为我喜欢什么?”
“和我一样,天文呗。”他的脸上有猎人看着猎物落网时的得意。邵艾这才记起,大一参加学生会首次聚餐的时候,她曾公开过自己家里有天文望远镜。
“你看,我都打听好了,”他朝她坐的这边挪了挪,还冲她眨眨眼,“广州大学有个天体物理中心,从明年开始、不对,已经是今年了,要建立硕士点。我打算公务员转正后就去报名,读个在职研究生。你也可以去读啊,嘿嘿,到时咱俩还可以继续做同学。”
如果先前是邵艾会错意了的话,这回可真是明白无误这家伙在想什么好事了。这还是她认识的那个许刚强?
“我想你刚才可能没听清楚,”她一字一顿地对着他的脸说,“方熠今年秋天就会来这里读书。”
“不会的,”轻描淡写,但毫无疑问,“一开始都是推迟的啦,到最后就变不来了。男人都这样。”
这句话触到了她的痛处,站起身要走回卧室。如果不是因为这家伙昨晚救了她,已经把他赶出家门了。
“哎别走!”他拽住她的毛衣袖子,“老同学了,别那么大火气嘛。”
她挣脱了他的掌控,没走开但也没坐下。“我现在严肃地向你重申一遍,我和方熠还没完,请你以后注意边界。”
“没关系,慢慢完,”嬉皮笑脸的可恶样子,“英语里面怎么说来着?Take, take your time? 对,take your time.”
“这根本不是时间的问题!”双手叉腰的小猫已经炸毛,“我和你根本不合适你明白吗?”
“是吗?”他站起身,语气依然轻松,但半眯的双目中是志在必得,“我怎么觉得咱俩挺合适的?不是说‘官商勾结’嘛。再说了,你看看周围的人,哪有那么多合适的,还不照样在一起生儿育女?凑合着过呗!”
凑……邵艾这下真没脾气了。只听过被岁月和一地鸡毛磨没了激情的老夫老妻凑合着过,居然有人第一次表白的时候就要对方凑合过?这人不是疯子就是自大狂。
“既然都是凑合,”她耐着性子,用人生导师规劝晚辈心理医生开解病人的语气说,“那你随便找个人就好了啊,不是非要我,对吧?”
“不不,”他头摇得像拨浪鼓,“不愿意跟别人凑合。”
王母娘娘的大雄宝殿!邵艾甩了下头,大步离开沙发,迎面碰上双颊擦了亮粉、一身藏蓝色复古羊毛冬裙的母亲,将手里握的手机装进前两天邵艾陪她买的LV OnTheGo手袋里。
“可以出发了,我已经叫车在楼下等着。”
“我不去吃饭了,”邵艾噘着嘴说。
母亲面上笑容不减,“乖女,那你想吃点儿什么?我和刚强给你捎回来。”
天呐!这还是她的妈妈吗?是世界出了问题还是她脑子被海水浸坏了?
那之后的若干月、若干年里邵艾都忍不住怀疑——也许那晚她真的死了,只不过灵魂被送去一个挂着羊头卖狗肉的平行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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