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时缙帝宗昌将吕正瑛等人扣在刑部大牢不放,拖延处决,眼见是对大理寺给出的调查结果犹疑。
可百香楼后头的人却也对此心知肚明,案发时的人事物是消失得干干净净,影卫暗中摸排了几次硬是一无所获。
暗的不行,不如来明的。
喻和尘便是大摇大摆地应了硕林公主的约去的百香楼,然而一去才知,当时的雅间从地板到桌椅茶盏,早被换了个遍。
更可恶的是,那些人为了混淆视听,将隔壁几间也全部换了内饰。
真是处心积虑啊。
因此,在吕正瑛的案子上,只能算是皇帝败了。
缙帝及璇玑阁妥协,宣布将吕正瑛诸人下狱,秋后流放,不涉及家中其余人丁。
最适合的人已经进了大狱,眼瞅着前途尽断,而新的巡河人选未定。
......
南疆人,依着既定的时日,抵达了上京城。
缙帝以帝国最高礼仪接待了南疆使团,并宣布全城同贺,解除宵禁三日。
使团入城当日,便引起了上京不小的骚动,城西、城北两大营几乎全数出动,才维持住了城内稳定的秩序。
南疆人大多天生头发略有蜷曲,也不全似中原人的墨色而是泛着些许青色。
还有一个最大的特点,那便是面骨偏小,五官精巧,肤色白皙。
平日里自是有南疆的商人或是旅者出入上京,只是这么百来号人的巨大规模,确实从未见过。
上京人觉得稀奇,便纷纷出来凑热闹。
十里长街,万人空巷。
人潮如织,摩肩接踵。
缙帝在皇城宣平大殿接见了南疆来使后,宣布将在上京百香楼为其举办接风宴。
虽说是全城同贺,官兵却在当夜一早就肃清了整条街的其他铺面与寻常百姓,那夜,那条街,只百香楼一家灯火璀璨。
楼外四面八方,都驻守着皇城禁卫军与城内驻军,此外,在无数角落里,还隐藏着数不胜数的影卫,确保帝国皇室成员的绝对安全。
入楼的人,身上是一点儿锋利的东西都见不得的——也没有人蠢到如此地步,在今夜随身携带利器,无异于当众宣布图谋不轨。
楼里也没有一个闲杂人等,入目尽是达官贵宦,世家王族。
雅间茶舍按照官职高低划分细致。
帝后与南疆外使身处一室,所有三品及以上官员身处曲水流觞的上游,其余百官依次排列在溪流两侧。
丝竹弦乐之声悦耳,艺伎舞姬之姿曼妙。
萧家与喻和尘同在上宾之列。
宴饮过半,酒酣饭饱,萧晟忽见一华服贵女端着一小盘酒盏酒壶袅袅向自己这边走来。
更没想到她在自己身旁停了下来。
似乎在哪见过?哪里?
就在萧晟不知作何称谓之时,那女子朱唇轻启,婉婉道:
“小女子戚芸,自上回百香楼一别后,心中感念将军救命之恩,特来相谢。”
不知为何,萧晟总觉得戚芸把“救命之恩”四个字刻意咬得很重,一时间确实引得不少朝中同僚侧目。
“郡主言重。”
萧晟略略颔首便重新转过身去面对着席面。
可戚芸干脆跪坐在萧晟旁边,一双水眸漾然:
“家父命小女前来以酒相谢,若是公子不答应......我,我该如何交代阿......”
再说下去,就是要哭出声来了。
萧晟想了想,端起盘中的一杯酒一饮而尽——也是想起了儿时自己在公侯府的遭际,便不想令这女子为难。
“父亲大人特意叮嘱,要三敬酒。一谢将军挺身相救,二敬将军恪尽职守,三敬将军奉公禀直......”
竟还要喝。
萧晟微微蹙了蹙眉,余光里却见戚芸身后的大哥萧伏冲他使了使眼色:
户部尚书的面子,萧家还是要给的。
萧晟便很快地依次端起剩下两盏酒,同样迅速饮尽。
“再次深谢公子......”
戚芸抱着木盘,颔首欠身,之后终于离开。
没有人看到,就在她低头时的那团阴影里,隐藏着一个诡异的笑容。
阿四是萧府指派给萧晟的随身小厮。
今夜宴席,仆从们都立侍在主子身后约莫十步的位置。
少顷,有一婢女倏地跑来阿四身边,道:
“那是你家主子吧,看看都醉成什么样儿了,还不快快扶去厢房里歇着!要是再外使面前露了丑,岂不坏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