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在骂谁。
房间里特别安静,除了他的呼吸声,很难听到外面的声音。
司疆其实回国后,就特别不喜欢这里的隔音效果。
好似是把自己关进了一个密闭室,全世界都只剩下他一个人,只有等他精疲力竭了,不再有任何反应,他才会被放出去。
那些个废物医生,以为他正常了,其实他早已经疯了。
就像此时,他能清晰地感受到,一双冰凉的手,搭上了他的肩膀,吹来海水潮湿而又咸腥的臭味。
司疆心跳顿时加速,半边身体凝固,动也不敢动。
它又来了……
明明都开着灯,这么亮堂,为什么它还会出现?
司疆下意识惊慌地去摸自己的胸口,空空荡荡的,他心一凉。
他的护身符,被宗盐拿走了,还没还给他。
那怎么办?没有了护身符,他怎么可能抵抗得了它?
细细碎碎如同鬼魅诅咒般的声音逐渐变大,几乎是贴着他的耳廓,像金属撞击一样,直接导入他的耳中。
“司疆……你今天,不太一样。”
它不怀好意地凑到司疆眼前。
满意地看到对方惊恐失焦的瞳孔,里面倒映出反常的恐惧。
“哦?”
它疑惑地偏了偏头,脖颈便断裂开来,流下黄绿的腐水。
那张和司疆一模一样的脸,穿着一件灰色连帽卫衣,露出阴险的笑容:“司疆,你的宝贝呢?”
司疆紧闭着嘴,双手不自觉地发抖。
他不能让它知道护身符不在。
那是他对它的最后一道防线。
“司疆,我问你呢?”
得不到答案,它愤怒了起来,一下子,五官扭曲变形,露出无数的蛆虫,在里面蠕动。
“你以为自己是谁?不过是一个被抛弃的垃圾,早该和我一起沉下去的。你为什么不说话?”
司疆嘴唇颤抖,一动不动。
只见它又忽然笑了:“你不理我,总不会不理她吧?”
说着,在司疆惊惧的目光下,它的五官竟然慢慢淡化,变成一张无脸的平面,然后一瞬间就消失了。
司疆瘫坐在床上,身上全是冷汗。
他抓住手机,就要往门外跑。
忽然,一个熟悉的声音叫住了他,让他生生停住脚步。
“司疆。“
那是一个很冷淡,很不柔和的声音。
唤他的时候,常常带着很轻的命令语气。
“司疆,你要去哪,不睡觉了?”
司疆,不要回头,那是陷阱。
他警告自己。
可是身体却一节一节,无法自控地转过了身。
好像他永远都无法违抗这个声音的指令。
就像他深陷绝望的日日夜夜,唯有这个声音,能像铃声一样,像灯塔一样,让他不会彻底游离在混沌状态。
有很多次,司疆还记得,他蹲在角落里,手臂上扎满了绷带,已经无处可下口,它已经把他逼到无处可逃,宗盐的声音突然就会从那个蜡块中传出,好像就站在他面前,叫他“司疆”。
在那一刻,他能压过它的力量。
偶尔,他坐在长椅上,盯着花坛里的碎石子发呆,心中产生去捡拾藏匿的念头时,一只生着厚茧的手会制止他,说:“司疆,不行。”
“司疆,我给你东西呢?”
他看到宗盐问他。
你给我的东西,不是被你拿走了吗?
司疆困惑极了,他张口就要回答:“不是在你——”
等等。不对。
宗盐怎么可能会忘。
他一下子清醒过来。
面前的“宗盐”一下子变得凶狠,要朝他扑过来。
“不!”
司疆满头大汗地坐起身。
周边是明亮的灯光。
他刚刚原来睡着了。
“呼……”
被噩梦吓得一身冷汗,他虚脱地喘气,拿起手机看时间。
竟然才晚上十一点多。
今晚是别想再睡了,他也——想起刚刚的梦,他不想再待在这个房间了。
干脆呼陈柏算了,反正很久都没有去酒吧了。
至少在一堆人围在身边的时候,他也还算安全。
宗盐今天确实有工作,而且最近的工作的确不轻松。
整个部门都在赶重要工程的单子。
一点儿也容不得错漏。
作为一个实习生,她没有提出下班,和所有人一起熬到了最后。
最后定稿终于过了老大的批准,整个办公室的人都欢呼了起来。
“走走走!为了庆祝,我们去吃夜宵!”
“那谁请客啊?”
无数双布满红血丝的眼睛盯向坐在里面的老头。
老头——其实也没那么老,身材保养的也不错,就是看起来有些沧桑,也不怎么打理自己,设计主管晏格挥了挥手:“走我的账。”
“好耶!”
一直都被认为是铁人的宗盐,这天也算是开了眼界。
这群同事明明加班的时候已经一个个像被吸干了元气,下一秒就要倒地阵亡,可刚吃完烧烤,就一下子全活过来了,吵吵闹闹着,说要去k歌,要去蹦迪,要去一醉方休。
宗盐第一次觉得自己精力不够充沛。
她很想回去休息。
但是还是被拉扯着一起去了酒吧,一个震耳欲聋的,她曾经很熟悉的场所。
不过以前她是服务员,现在,她是客人。
身边的女同事已经开始蠢蠢欲动,想要去前边跳舞,有的目光逡巡,在扫描整个酒吧里的高质猎物,时不时笑着点评哪个酒保的身材长相。
宗盐在一旁默默地听着。
其实,她觉得她们说的那些男人也就一般般。
身材不错的,五官比不上司疆。五官俊俏的,气质远不如白袤干净。气质好的,往往长相又差了点。
她有些索然无味。
突然,身边的同事兴奋了起来,指向角落里一个卡座。
“哎,看那个,那个顶尖了啊!凭我多年画人体的经验,比例完美。”
“你什么时候画人体了?”
“私下里的爱好,嘘,这不是重点。”
宗盐兴致缺缺地跟着看过去。
在不远处的卡座里,有几个男人靠在沙发上,侧对着她们的方向,桌子上摆了许多洋酒,好几个穿着性感的美女就贴在他们身边,言笑晏晏。
宗盐:“……”
中间那个,不就是司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