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渡也没料到这场面,他向后退了半步,将小十一裹进自己的氅子里护着,用肩头在裴容与手臂上轻轻蹭了蹭,示意他不要生气。
裴容与不想叫他受这样的委屈,刚想说施个咒让他们忘了便可。
然而无故对不通道门术法的普通人出手,恐怕要招致不好的因果,李渡一眼便看出他心中所想,在他动作之前开了口。
他指尖掐了个诀,两朵金红烁闪的道侣契印便一同浮出两人的眉心。
“他是我结契的道侣,若他当真是北羌的人,我又岂会不知?”
这句话显然没起什么作用,现场几人中有反应的只有满意地摸摸自己眉心的裴容与,以及刚把刀收回去又差点再抽出来的李薇。
李渡眨了眨眼,只好又低头去翻自己的储物袋。
裴容与一看他的动作,就知道他要做什么:“……你到底有多少旧识?”
“也没有很多吧,”李渡从储物袋里的两大箱信物里摸出一块令牌,“咳,这个时候就不要在意这些了。”
他将那块令牌正对着一众巡捕:“京兆尹李讼是我旧识,烦请各位看在他们两个初来乍到,也并非是有意扰乱京中治安的份上,通融这一回。”
最前方那人眉心一簇,显然在认出那令牌之后有些犹豫,却也没有立刻松口的架势。
为首的巡捕见状叹了一声,连忙拉下他拿着刀的手臂:“钱大人——钱大人!你们皇城司上达天听,直属圣上麾下,但对于我们这些小小巡捕来说,李大人可是我们顶头的上司啊!”
“不如叫属下先来同这几人说道两句,您再抓他们进去也不迟。”
那巡捕得了允准,几步跑上前来,李渡将怀里抱着的小十一递给裴容与抱着,自己凑上前去听他低声地说话。
伸手准备接小孩的李薇:“。”
巡捕清了清嗓子,压着声音道:“道友有所不知,这位钱昭钱大人是皇城司的人……京兆尹大人日前因为与北面羌人的战事,在朝堂上下了陛下的面子,现下正被罚禁足在府中。”
他声音轻得近乎听不见:“李大人是陈相的人,皇城司却为陛下直属,最近又正值两派相争的风口……唉,也是你们运气不好,若是只有我们这一小队人,通融也就通融了,但有皇城司的人看着,我们也不好办呀。”
“而且……”
他转头扫了一眼抱着小孩的裴容与,没料到刚好与他对上视线,被那目光看得背后一凉,连忙又转回身来。
“而且你男人这个脸这个眼睛长成这样,怎么看也不像是中原人呐!”
李渡:“他长得确实……嗯,但是实际上……”
巡捕摇了摇头,用手在自己脖子前一划,做了个杀头的手势:“这京中但凡见到胡儿……”
李渡蹙眉道:“我说了他不是胡人。”
“你说他不是他就不是?你说他是神仙我信不信?……皇城司办事,向来宁肯错杀也不放过。”
巡捕奇异地上下打量他两眼:“小道长,别太天真了,既然下山来入了俗,人情世故还是要多学学。”
李渡:“可是……”
巡捕:“你既是他结契的道侣,那你的话便更不能信。”
李渡:“。”
巡捕:“好了好了,赶紧带着你家小孩走吧,京中四处有秘制的符文,你们的灵力在这里施展不开,免得到时候平白伤了你们。”
“现在说完了吗?”
钱昭指尖敲了敲刀鞘,侧身吩咐道:“都给我带走。”
“慢着——”
李渡循声回头,看到来人正是不久前刚在秋陵渡分别的何芳尘,以及另一个面容陌生的男子。
但听他适才出言阻止的声音,正是陈玉林没错。
陈玉林越过他们走到最前,指间挂着一块白玉牌,浅金的穗子在钱昭面前晃悠一圈,晃得他脸色一变:“你……”
陈玉林收回玉牌,用袖口擦了擦才又在衣襟里放好:“你什么你,不认京兆尹的私令,相爷的令可还认?”
那为首的巡捕见状,连忙伸手按下了钱昭握着刀柄的手,应道:“认认,属下们当然认。”
他呼出一口气,凑到钱昭耳边道:“大人,我们不如还是算了……陈相我们可是都招惹不起啊!”
钱昭心中也明白此理,只得将刀收回了刀鞘中,却还是难免有些犹豫,目光扫过裴容与的眼睛:“可这……”
“这你们大可放心,”陈玉林从袖中摸出一卷纸,展开在他面前,“他只是妖罢了,绝不是北羌的胡儿,这妖族头发眼睛化成什么颜色也都实属正常呀。”
李渡:“?”
他刚松下的一口气又提了上来,定睛一看,才发现陈玉林向他们展示的那卷纸上赫然写着“协查文书”四个大字。
裴容与的白描小像跃然纸上,眼珠子用草汁点作了浅碧色,旁边的“甲等通缉”上还盖着镇妖司的大印。
没想到钱昭看到这协查文书,反倒爽快地松了口:“原来如此,那这便不关我们的事了。这次便就这么算了,下次可不要再半夜在街上斗殴了。”
李渡:“?”
裴容与:“……”
李薇:“……?”
小十一:“还有樱桃吗?”
李渡看着巡捕们远去的背影,还是感觉有些困惑:“他们为什么……”
陈玉林将镇妖司发的协查文书细细卷好:“这有什么稀奇,这年头也就是道门与妖族相争得厉害,若当真是未入道的人,不见得有多不待见妖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