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地方有一道深可见骨的创痕,受力之下又滴滴哒哒地淌出血,黑蛇“嘶嘶”两声,猛一回头咬住了李薇的手腕!
“李薇!”
李渡乍然一惊,赶忙伸手去把他们两个分开了,蛇妖盘在他手上还依然弓着颈子,被他捏着脑袋扯了回来。
“当日匆忙失散之后,杏禾不多时就循着您的气息找到了您,此后一直都跟在您身边,赶巧遇上我才同我一道前来——就算您一直不察,他又岂会不知?”
李薇手腕上两个血洞,汩汩地往外冒血,但他只毫不在意地用袖子裹了裹,便又转头去看李渡手上的蛇,蛇表面上病恹恹地枕在李渡的指缝间,实际一圈圈绕得很紧,还眯着眼朝李薇吐信子。
“若非他有意威慑不许杏禾近前,您又岂会受这许多伤?”
李渡没说话,看了眼恨不得站去墙角的杏禾,杏禾只垂眼看着地,没有否认。
他感觉实在有些头痛,闭眼揉了下自己的眉心:“这……咳,话虽如此,总之我这伤与他没什么关系。时候不早,你们也先回去歇着吧。”
李薇一时语塞,似乎被他这态度气得不轻,招呼也不打就直接推门走了,走到半路又折返回来,把江北月给的一大袋子伤药搁在桌上,又转身走了。
李渡叹了一声,将自己的名牒翻出来给了呆呆站在旁边的杏禾,让他自己下楼去找侍者再要个阁间住着。
李薇那一下掐得李渡的心口也跟着疼,他仰头靠着缓了缓,才又抬起手来看手腕上盘着的蛇:“你有毒吗?”
蛇妖动作很明显地一顿,李渡立刻就知道他又要委屈了,果然下一刻他就从能绕在手上的小蛇化了人形,看着很可怜地伏在榻沿:“那小孩天生不怕毒的。”
李渡:“地上凉,你上来。”
裴容与:“我能抱着你吗?”
李渡:“你先上来。”
李渡:“……”
李渡:“随你。”
阁间里没有点烛火,只有窗外素素的月光,李渡就这么任他抱了一会,思索着应当如何哄他去上药包扎。
裴容与从后搂着他,将他的右膝轻轻握在掌心里,沉默了很久才又开口。
“从前我妒恨你那亡夫竟能让你一步一叩求上扶玉山,到如今、到如今……我只庆幸我不是他。”
李渡愣了一下,侧转过身,用指腹去蹭了蹭他的眼角,碰到了一点濡湿的水迹,他本来应该很会哄人的,这时候却只会一下一下抹着对方的眼尾,干巴巴地说了句别哭。
裴容与眼睫蹭在他的指尖,道:“我想杀了明松生。”
李渡看着他,摇了摇头:“我究竟为什么跪他,你又岂会不明白?”
他当然明白,正因为明白,才更是恨得厉害。
这一跪是为他,也是为了明松生和外边一群弟子,明掌门不肯退,横云弟子也就不肯退,那么这一天还不知要如何收场,闹得两败俱伤都是小事。
“江湖风波恶,明礼之死在小园,为你招来往后多少的祸患,更何况是当今第一名门的掌门。”
李渡掌心贴在他的侧脸:“本来我不该拦你,但是明松生死在今天,所有人都会知道是你杀了他。”
裴容与:“我早不在意声名了。”
他将李渡双膝拢在手里揉摁,其实那里只是有一点淤血,实在不能算很疼:“倒是你,你可知骨肉入药一事一旦被人传出去,会有什么样的后果?”
李渡眼睫轻微颤了颤,但话音很郑重:“我知道。”
“你连明松生明知有人设伏在外却不警醒都没有料到。”
裴容与轻轻抵着他的额头,道:“人心险恶,万万不可再告给旁人知道了。明松生和他夫人也都不可尽信,等我明日……”
见李渡看着他,又顿了顿,改口道:“明日去给他们掐个诀,让他们忘了这回事。”
李渡没忍住笑了:“不必,我与他夫人是旧年相识,清楚她的品性,她说的不会往外说,自然会信守承诺的。”
裴容与:“虽则如此——”
李渡打断他的话:“好了好了,我方才同他们说的那些话,你都全不好奇?”
裴容与:“你讲了我也不会原谅你的。”
李渡又抬起手,去蹭他的眼尾的两颗痣:“真的?这么难过呀。”
裴容与抱他进怀里:“真的。所以你讲完也不能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