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用一种复杂的眼神看着李渡。
“之前我还想着,除非是等到一个像你这样救苦救难割肉饲虎的活菩萨,怕是真的神仙难救了。”
他叹了一声:“这东西侵入灵海,单单靠外部施咒已不能解。”
李渡蹙眉:“你的意思是——”
花想容:“就如同药需要药引,这解印也要个引子,以充裕的灵力生生冲开禁制,否则即使是救下了人,也就只是个没有意识的活死人罢了。”
李渡闻言反倒松了一口气,道:“这倒是小事。”
花想容撑着肘坐在李渡面前,点了点明言之:“像他这样刚陷进去不久的,随便放点血就行,至于其他那些……”
“这可不单单是放点血那么简单的,李渡,我都说了,割肉饲虎。”
“你当初怎么救的我祖父,现在就要怎么救他们。”
李渡笑了笑,从桌前站起身:“我知道的。”
花想容:“这村中还活着的少说有百八十人,大多都是只剩了口气的,剩的那点精气叫那些蛇妖都懒得费劲去吸……”
他话说一半忽而顿住:“诶等等不要动——!”
李渡正踮脚用手背去摸明言之的额头,略有些茫然地回过头,抬高的手臂随着转身的动作微微一移,手背刚好触到了明言之的额头。
皮肤相贴的那一刻,李渡眼神空蒙一瞬,忽而向前踉跄。
站在他身后的裴容与上前一步,这一刹那花想容赶忙起身,隔着桌子匆匆伸手拽住了裴容与的衣袖:“不要碰——!”
裴容与动作一顿,伸出的手已经握住了李渡的手腕。
花想容:“……”
狐妖:“……”
狐妖:“你该早点告诉他们的,与中了‘花好月圆’的人肢体接触,就会闯入他人的幻境。”
他有些无奈地看了眼空中还未消散的金红符文:“不过适才也已经想出了破解之法,想来他们马上就能出来了……”
花想容沉默一瞬:“你懂个屁,我怕的是他们几个以后见面就尴尬。”
“这小子还只有十三四岁的时候,我见过他一面。”
他看了眼明言之,头疼地揉了揉眉心:“算了,总归也不干我的事,他李渡自己整天就知道扶危济困做饭绣花儿,对这种事情是半分都不理睬,这回也叫他好好看看这其中滋味。”
狐妖没听懂他这几句话中的联系,头上两只耳朵疑惑地撇了撇。
花想容想想就觉得心烦:“尾巴给我摸摸。”
狐妖在桌前坐下,蓬松的赤色狐尾毛茸茸一大团,被花想容抓在手里揉来揉去。
花想容苦恼片刻,走过去看了眼躺在床上昏迷的少年,问:“杏禾要挟的是李渡?那他运气倒还不错呢。”
“这人惯是最心肠软的,你就是真的捅他一刀,他都不见得要把你怎么样。”
“不像那跟他一起的,”他指了指裴容与,“一看就不是个好相与的。”
“啧,让你非要跑。”
花想容握住了杏禾胸口还没拔出的剑:“真是好剑啊。”
……
冬日里的小园山银装素裹,半山腰的木屋顶上落满了雪,檐下的一双燕子早有灵性,入冬也不飞去南方,只一起团在塞了棉絮的窝里。
李渡略有些茫然地眨了眨眼,直到看到裴容与出现在自己身侧,才半拼半凑地理解了当下的处境。
裴容与挪了下步子站在他身后,替他挡去了深冬风雪的凉意。
李渡仰头朝他弯了下眼镜,推开了小屋的木门,扑面而来一股融融暖意,刹那间驱散了屋外的冷意。
三花猫比李渡印象中胖一点,盘在木椅的软垫上,仿佛听到动静一般,不满地动了动耳朵:“喵。”
李渡俯身摸了摸她的头,如有所感地看向了其中一间虚掩着门的卧房。
那间房在一月前是裴容与住的客房,而在曾经的将近十年中,却是明言之——也就是当年的李言每晚入睡的卧房。
裴容与跟在他身后,目光掠过桌旁,那地方空无一物,在李渡规划得井井有条又充实温馨的小屋里,空旷得略显突兀。
那地方本该摆着一张供台,上面供着那块白玉打的、金粉描的亡夫牌位,还有李渡每天翻着花样做的各色糕点,线香经年不断,连带着整个屋内都被熏染上了一种独特的香气。
供台前本该有一个蒲团,李渡每日晚饭前,都要跪在上面念一段经文。
而在这场幻梦里,这些东西都消失不见了。
裴容与若无其事地移开目光,几步跟上了已经走到卧房门前的李渡。
李渡的手放在门上,犹豫片刻,还是稍一用力推开了门。
纱制的床帏放下半截,明言之背对着房门坐在床沿,正低着头去吻怀里的人。
他的手扣在怀中人的后脑,姿态中透出一种经年的渴盼与痴想。
这个吻半晌才因为怀里人喘不过气停下。
那人喘息着靠在明言之的臂弯里,露出一张看来无比熟悉的面容,眉眼含春,略厚的下唇泛出一种莹润的红,像是熟透了的樱桃。
右侧的寝衣在混乱中滑下肩颈,锁骨下方一粒赤色的小痣,更衬得那人肤白如玉,有种端庄者破戒的靡艳。
李渡猛地转过身去,抬手蒙住了裴容与的眼睛:“……你不要看。”
裴容与眼睫纤长,眨眼的时候轻轻擦过李渡的掌心。
“我不看,你先松手。”
他伸手扶了下李渡的后腰,他们两人身高差得太多,李渡踮起脚去捂他的眼睛,也难免要抬手牵动肩上的伤。
李渡闻言咬了下唇,缓缓放下抬高的手臂。
裴容与闭着眼,看不见面前的场景,却还能听见声音。
衣料相互摩擦的声音缠绵不绝。
裴容与眼睫轻颤,适才那一眼的春|情在他脑海中挥之不去。
他的手还虚虚触着李渡的腰,耳畔却响起明言之的声音。
温柔缱绻,依依眷恋,截然不同于明掌司平日里的端肃凛然——
“阿娘……我好想你。”
“我不想去做什么掌门养子,我只想……只想永远同您在一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