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与言之一别十余年,虽说一直有书信往来,但毕竟是没有见过面的。
如今在此时此地相遇,虽说是机缘巧合,也算不上多么愉快,甚至不能相认,但眼见言之从当初道别时抱着他的腰掉眼泪的小少年,成长成现如今能够独当一面的男人,当真是令他感觉十分欣慰的。
身量也长高了不少。
虽说当年分开的时候,他也已经长得比自己高出一点了。
但是欣慰归欣慰,眼下的情况还是要应付的。
李渡放轻了声音,一副真的认识到错误的模样:“属下夜里在外逗留,没有返回驻地,请掌司责罚。”
明言之神色不虞地抿了抿唇:“你也知道夜里应当返回驻地?这可都是当初考核的时候明明白白写着的!知不知道这地方有多危险?你们二人仗着自己是武比第一第二,就不把规矩放在眼里了?”
他看了眼两人,头疼地叹了口气。
“我知道你们也不在乎什么自己出了事家人如何如何悲痛,我也不好多说什么,但你们自己的性命,要你们自己来仔细着,而不是让我来替你们看着。”
“此事若再有第二次,你们也不用留在镇妖司了。”
李渡连忙点头应下:“多谢掌司开恩。”
明言之却抬手示意他先别着急谢。
“但是活罪难逃,你们俩,等回去之后一人罚杖十下,禁闭十日。”
李渡眉心一跳:“昨日夜里未及回返,实则是因为我贪杯误事,我哥是为了留下来照顾我,并非是漠视规矩。”
“……掌司要罚,罚我一人便可。”
明言之冷冷一眼扫过来:“行,他那十杖就由你替他受了。”
他说完这句,便头也不回地转身离开了。
李渡站在裴容与身前一步,向后伸手拉住他的小臂,感觉到他臂上肌肉紧绷,连忙安抚似的在他手腕内侧挠了挠。
等到明言之走入拐角,他身旁坐着的几个人也离开了,李渡才踮着脚凑在裴容与耳边小声说话。
“怎么样,言之是个好孩子吧?”
裴容与转头看他一眼,又转了回去。
李渡掰着手指盘算:“赏罚分明、御下有方,你看他那些下属,对他的那种信服,可不仅是一个地位一个名头就能轻易获取的。”
“虽然不知为何供职于镇妖司,但他少年时候对人与妖都是一视同仁,我相信这点是不会变的。”
裴容与叹了一声:“好了,我答应你不会杀他。”
“真的?”
李渡眼睛亮了亮,伸手抱着他的手臂晃了晃:“你最好了。”
裴容与抑制住自己又想要摸他的头的冲动,低头看着他笑了笑。
他总觉得李渡是个有些割裂的人。
他初初认识李渡的时候,只感觉他温和体贴,除了总也不知道好好照顾自己,几乎没有其他缺点。
说一个人是个好人,似乎是个过于宽泛的形容,但是李渡留给他最初的印象,确然是个近乎脸谱化的“好人”形象,不求回报,以德报怨。
等到熟悉一点之后,却又发觉他是个生动的人,有时候甚至在不自觉间透出一点孩童似的稚拙,只不过惯于把悲喜好恶都掩藏进温和从容的笑意里。
就有如此刻。
李渡用双手轻轻摇晃他的手臂,动作、语气和眼神都让他想到问长辈讨到糖果的小孩。
然而实际上李渡之所以求他,又是出于一种近乎于圣洁的母性。
他在心里无奈地叹了一声,然而还不等他开口说些什么,就被人出声打断了思绪。
“李大哥——李二哥——!”
李渡转向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到小春急匆匆地挥着手朝他们跑过来,头上束着的马尾辫在背后一晃一晃。
她在他们面前站定,喘了几口气:“你们俩别在这儿恩恩爱爱了,快点跟我来!”
李渡愣了一下,连忙松开了自己抱着人小臂的手,有些尴尬地理了理自己整齐的衣领。
“咳,出什么事了?”
小春在他们身上扫了一圈,但到底是记得正事要紧,没有再多说调侃他们的话。
她神色一正,招手示意他们两人跟着自己走。
“你们带回来那两个,那男的——”
“是条蛇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