索性没什么事要做,喻黎跟着直觉往前走。
大概走了十分钟,他隐约听见几声犬吠,还有碰撞打斗的声音。
上次中途遇见打斗,还是喻荣几个围殴喻鹤那次,喻黎心里突然生出不祥的预感,他快步走上前。
果然,看见了躲他好几天,把自己变得更脏兮兮的小孩。
小孩怀里抱着一包被咬过的饼,眼神警惕地看着对面那条野狗,野狗几乎跟他同高,弓着背一副要进攻的架势。
一人一狗对峙,僵持了半分钟,野狗失去耐心,一个猛扑朝小孩咬去,锋利的獠牙刺向小孩的脖颈。
小孩狼狈地往旁边滚去,将将躲过野狗的牙,却有一粒白色从他口袋里掉落出去,正好掉在野狗的爪子旁。
野狗也注意到了,它停下攻势,低头好奇地嗅,接着就要张大口去咬。
在看清楚掉了什么后,小孩身体绷直,想也没想,立刻扑上去,伸手将地上那粒白色物件从野狗嘴里抢回来,紧紧攥在手心。
“汪——!”
野狗被突然扑上前的小孩吓一跳,转势朝小孩手臂用力咬下去。
小孩顿时疼得脸煞白,可就是不愿松开手里的东西挣脱,疼到神志迷失前,他感受到手臂突然被松开,顾不上其他,立刻抽回手往后倒,结果跌坐到地上。
可预想的疼痛没出现,他茫然地望着那条野狗突然仓惶逃离,身上也覆上一片阴影。
喻黎随手扔开系统出品的驱狗棍,垂眼看把自己弄得狼狈不堪的喻鹤。
喻鹤腿发软坐在地上,仰头望着像神仙般天降的喻黎,脑子甚至还没反应过来,鼻腔先发酸,被狗咬住时都没流下的眼泪大颗大颗从眼眶落下。
像强撑着走完一路受尽委屈的小孩终于遇到信赖的人,身体陡然放松下来,委屈、难过、恐惧……所有的负面情绪也一下全涌上来。
他哭的时候没有声音,眼泪就滴答滴答落下来,鼻尖都哭红了,仰着头,通红的眼睛直勾勾地望着喻黎,连眨眼都不敢,好像怕再睁开眼喻黎又不见了。
看着可怜死了。
喻黎终于看清楚他一直攥紧在手里的那粒白色是什么了。
是那天离开前,他往小孩手里塞的大白兔奶糖。
在看清楚的那一瞬间,喻黎说不清心里突然泛起的酸涩是什么感觉,他看着小孩灰扑扑的脸,破破烂烂的衣服,还有被咬伤的血肉模糊的手臂,叹了口气,弯腰朝他伸出手,认真地望着他,酝酿了很久,才问道,“你叫什么?”
神情太过认真,让人误以为他要问什么天大的事,结果开口却是问人家的名字。
期待了半天的系统感觉自己被戏耍了,骂骂咧咧跑回系统空间。
坐在地上的喻鹤同样茫然了一瞬,才反应过来喻黎的话,抿唇犹豫一瞬,没受伤的那只手在衣服上擦了下,才敢拉上喻黎的手。
“洛驰。”喻鹤小声又重复了遍,“我叫洛驰,飞驰的驰。”
这是他妈妈给他取的名字。
不懂人类感情的系统奇怪冒头:【他不姓喻吗?】
喻黎按下笨统的静音键,握住小孩的手稍用力把他拉起来,“我叫喻黎。”
‘我叫喻黎,黎明的黎。’
喻鹤脑中突然闪过这句话,还没记起来在哪里听见过,手心突然撤走的温度让他心一紧,眼神立刻追着喻黎离开的背影看过去,呆愣愣地杵在原地。
他又走了。为什么?因为我不够听话吗?
因为我不够听话,所以没有人想要我。
妈妈叫我要听话,可是她不要我了。
哥哥夸我听话,可是也不要我了。
没有人会喜欢我。
所有人都不要我。
……
因为不知道小孩伤在哪,怕没个轻重给这可怜蛋造成二次伤害,喻黎把人拉起来后就松了手,抬步往前走,走了几步才发现不对劲,回过头看。
就看见瘪着嘴惨兮兮的小可怜站在原地,眼睛通红,要哭不哭地望着他。
“……还不走?”
喻鹤缓慢地眨了下眼,有些茫然地看他对视,像个快没电了的机器人,反应迟缓,没理解他的意思。
喻黎干脆挑破他,“你弄这出不就是想我带上你么?我就算没想走这条路,也会有人引我过来吧?演技很烂啊,麻烦鬼。”
喻鹤手指微颤,甚至连一直戴好的乖巧面具都差点裂开,喻黎看破一切的眼神落在他身上,就像凌迟的刀锋一寸寸刮过他的血肉,颤栗、惶恐、惊惧一瞬间包裹住他,沉重地压着他低垂下头,连抬手指的力气都使不出。
把事都挑明了,见小孩还是傻愣愣站在那,喻黎认命地长叹一声,一边嘟囔着“真是上辈子欠你的”,一边往回走,伸手牵住他冰凉的手,“现在可以走了吗?”
喻鹤就被他带着僵硬地往前走,走了好几分钟才终于反应过来,感受着掌心传递到心口的暖意,他突然抬起头,抬起计划外受伤的手臂,“没有演,真的被咬了,很痛。”
喻黎瞥了眼,不冷不淡,“痛吗?我看还不够痛,不够你长教训的。”
喻鹤把手臂放下,低着头又走了几步,小声说,“真的很痛。”
喻黎停下来,低头看他,“洛驰小朋友,你现在是在撒娇吗?”
喻鹤瞬间睁大眼,不知所措地站在原地,连耳根都烧红了,“我、我没有撒娇!”
喻黎突然蹲下身,避开他受伤的手臂把人抱起来,继续往前走。
喻鹤跟个呆头鹅一样,原本希冀在梦里出现的暖意就这样裹住他全身,明明他身上脏兮兮的,却被人毫不嫌弃地抱在怀里,后背被安抚地轻拍几下,喻黎的声音从上方传来。
“撒娇也没什么。小孩子撒撒娇,又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
喻鹤缓慢地眨了下眼,慢慢地、小心翼翼地将下巴轻轻抵在喻黎的肩膀,把喻黎刚刚那句话在脑中过了好几遍,没忍住把脸埋进喻黎颈窝,翘起嘴角偷偷地笑了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