喻黎大概知道刘术说他什么了,无非是把那天他打方统的事添油加醋说了出来。
“老师。”
杨语琴被打断,愣了下,把到嘴边的话收回,“怎么了?”
喻黎垂下头,语气低落,“您为什么不问问我,在使用暴力之前,我都经历了什么?”
“我没有朋友,远离家乡,因为拒绝帮他们作弊被针对,甚至被恶意举报说我作弊,污蔑我偷窃。”
“他们因为我出身农村,贬低我的家乡,诽谤我的家人,侮辱我的人格,因为看不惯我的性格,语言暴力我,把我困在厕所,困在器材室,在我的桌上用笔写下带有侮辱性的词语。”
“我曾经有过信任的人,他和我出身相同,我以为他能懂我,没有一丝保留地和他倾诉,把他当做我和这个学校唯一的连接,直到……”
杨语琴担忧地看着面前难受到失声的孩子,犹豫地伸出手想摸摸他的头,在即将触及喻黎时却又缩回,最后沉默地给他倒了杯温水放面前,选择安静地倾听。
像是说到了伤心处,喻黎停顿了很久,才平复好心情继续往下,声音带着沙哑,以及无穷的疲倦无力,“直到他告诉我,恶意举报我作弊的是他,教唆方统诬陷我的是他,明知道村里闲话多,还故意让老师去我家家访的人也是他。”
杨语琴越听越心惊,她只知道喻黎之前被人诬陷偷窃,却不知道这孩子竟然一直因为家庭出身被校园霸凌。
至于喻黎说的那个信任的人……
一个越来越清晰的答案显露她心中。
这个人甚至在今天早上,还来过她办公室,就是为了告诉她,喻黎殴打舍友的事。
杨语琴的心沉下去。
喻黎抬起头,眼睛一圈都是红的,倔强地抿着,不肯在大人面前示弱。
杨语琴越看越心疼,起身把喻黎轻轻抱在怀里,手安抚地拍拍他的后背,语气温柔小心,斟酌着开口,“谢谢你愿意告诉老师这些,等老师调查清楚,会给你一个公道的。”
“相信老师,好吗?”
校长都要低声下气讨好的人,只是一个班任又怎么可能扳得过大腿。
喻黎抬手把硬挤出来的泪擦了,对杨语琴露出一个干净纯粹的笑。
“好。”
说完,喻黎转身,打算离开。
他无意把一个养家糊口的老师拖下水,那只能加快速度处理垃圾了。
在踏出办公室的那一刻,身后传来杨语琴的声音。
“下一次,先和老师说,不要用暴力解决问题,可以吗?”
喻黎脚步没停,提步离开,在离开前还不忘礼貌把门带上。
就像没听见她的话般。
办公室内,杨语琴无奈地摇头,轻叹口气。
这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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喻黎刚回到教室,教室就瞬间安静,人人脸色各异。
只当做没听见他们猜他出去做什么的赌局,要不是有洛女士的阔气撒金,现在手头富裕,喻黎怎么说也会去凑个热闹。
只可惜,富有使人堕落。
喻黎手握重金,现在一心只想着要怎么把洛驰的摸底试卷写得再简单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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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实证明,有些东西不是做了努力就会有成果的。
比如喻黎改了好几版的摸底试卷,再比如洛驰的政治。
摸底考试当场出成绩,看着和课本毫不沾边的答案——
喻黎脸上写满不理解,“你为什么会觉得在试卷上写共产党万岁,我就会给你分?”
洛驰理直气壮,“历史老师说的,实在写不出来就写中国共产党万岁,会有笔水分的。”
喻黎翻到试卷正面,确定这是政治后,抬头,“你不识字?”
洛驰言辞凿凿,“老师说过,史政不分家!”
老师说老师说,老师上课说的知识点倒没见你听进去。
喻黎又按着他,把四本政治书全扔给他,让他和政治书再熟悉一下。
背对着洛驰舒服地靠在沙发刷视频,靠得脖子有点酸,喻黎起身,看洛驰安分老实低头背政治,手机在另一边充电,没有碰到的痕迹,满意地离开。
从书房溜达回房间躺尸,又从房间溜达去厨房,挖了半个西瓜吃完,喻黎又在屋里瞎溜达消食。
突然看到书房门口探出个脑袋,狗狗祟祟的。
被喻黎抓包后,洛驰先发制人,大声控诉,“我听见你偷吃西瓜了!”
喻黎半点不心虚,抬眉反问,“政治看得怎么样了?”
效果明显。
乱嗷的洛驰一下收声。
“你随便运用一个政治理论跟我说句话,就给你吃西瓜。”即便站在洛家的地板上,对着洛家的独生子,喻黎这句话也说得很有底气。
因为这个西瓜是花的他的钱。
大概就像驴往前跑要有一根胡萝卜引着,美食的力量向来能激发潜能。
洛驰抠着墙,努力地回忆刚刚背过的文字,他脑子不笨,随便背一个理论再瞎凑一句话,也就算完成了。
可洛驰不。
洛驰志向远大。
他不仅仅要敷衍喻黎完成任务,他还要让喻黎刮目相看,大吃一惊,赞叹不绝,从此拜倒在他的校服裤下。
于是绞尽脑汁,于是冥思苦想,甚至连洛女士往常爱看的玛丽苏剧的台词都想了一遍。
洛驰自信一笑,从容开口,眼神坚定深情,“就像矛盾中一方的存在以另一方的存在为前提,我的欢喜,以你的欢喜为前提。”
喻黎平静和他对视,“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