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天,绑着发带的银发男人走出家门,穿了一件在学校没常穿过的黑色风衣,边走边从口袋里拿出一个骨白色的随身听,嘴里衔着香烟,空气有些冰冷,街边橱窗的玻璃结了一层薄冰,浓白飘渺的烟像湿漉漉的雾,长长的睫毛垂下遮住了眼底的情绪,昨夜微雨,路边的车也被冲刷的像新的一样,光滑洁白的车面反映出机械的银色,而油柏路上未干的水滩倒映着附近店铺没关的灯火。
就这样,就着早晨的浓雾和冷空气,刚进教室没多久,外面就下雪了,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天气的原因,今天的学生也没有往日积极,不过,琴酒不在意这些,对他来说一个学生或是一百个学生都没有区别,就算底下只坐着一条狗,他也能面不改色的把课讲完。
只不过是任务而已。下课铃刚打,他拿出夹在教案里的辞职信,准备离开教室,却忽然被学生拦下来。琴酒看向她,这是因为平日里在他课上比较热情的学生,包括在下课的时候,因此他还算有些印象。
只是此时她的目光扫过那封信,“老师,你真的要辞职吗?”平日里连日常都精心打扮的她,此时一双偏执的黑眼睛藏在散乱刘海后面,看起来像是几个日夜都没睡好,疲惫的黑眼圈十分明显,她的视线死死的盯着那双拿着信封的手。
琴酒伸手晃了晃信封,他淡笑道:“英语课上多了,连国文都不认识了吗?”
她的眼睛一眨不眨凝视着那封信,随后将视线转移到琴酒脸上,“老师,不要以为这样就能避过去,真是罕见的委婉啊。”
看来他是很开心啊,为辞职感到开心吗?他竟然都笑了,还是这种温柔的笑?一定是为了摆脱我们才高兴的吧,不然呢?难不成是因为想要安抚看起来情绪糟糕的学生吗?
琴酒收敛了嘴角的弧度,恢复了平时看起来清冷的脸,看来他不适合这个,高中生真是麻烦,比组织里那群老鼠还要烦人,起码他知道怎么捉老鼠,但却不擅长与这群青春期的小孩相处。
“对,是辞职信,你们应该早就听说了。”
不得不说这当老师的这段时间,还是磨练出了一些对人讲废话的耐心。
面前的女学生低下头,不说话,垂在身侧的手掌紧握成拳,眼神有忍不住的怨恨,琴酒皱了皱眉,这要是换成之前的任务目标,或是组织里的其他人,他早就解决了。
只不过这次,也许是他的任务完成的不够好,毕竟是他最不擅长的潜伏任务,如果身份是独居的画家,或作家,甚至是医生或律师,他都会比老师这个职业完成的更好。
这么想着,琴酒便不再在意她,反正他是杀手,又不是杀人魔,组织只是叫他来当老师,又不是叫他来解决某个任务目标。
而且,她很弱,只是个普通的高中生,根本妨碍不了他,所以无论她有什么样复杂的爱恨情感,都只能随着时间的流逝,烂在回忆里。反正她什么都做不到。
她能做的只是看着他递交辞呈,然后像是什么都不在意的离开,美奈子在旁边愣愣的看着,在琴酒收拾东西的时候忽然抢过,然后低着头,声音恍惚微弱的说,“老师,我来帮你拿吧。”让我在你身边再待一会儿,最后一会儿。
她早该放弃的,因为这根本是不可能的事情啊,她还在奢望什么呢?她甚至只是一个学生,连给老师幸福的能力都没有,甚至会毁了他的事业。
只是,只是她一直不想认清这样的现实罢了,至少,至少应该再给她一段时间啊。这时间怎么会这么短呢?这么短的时间只够她明白他有多么宝贵,然后让她失去他。
她真的好想告白啊,可是这一定会吓到老师的吧,没准儿,这么一做就再也不能相见了。不行,这是很自私的行为。只有我一个烦恼就够了,怎么能让老师再添负担呢?
她开导着自己,专心到没有看到前面的人,不小心撞了上去,书本撒了一地,她慌忙的开始收拾,“对不起,老师,我不是故意的。”
“你应该向我道歉才对吧?”
一个少年不满的声音响起,他捡起地上的教案翻开看了看,读出了上面的名字,“黑泽阵?”
美奈子猛地抬头,恶狠狠地瞪了对方一眼,“不准碰老师的东西,你怎么能叫他的全名,太无礼了。”
然后当她看清面前人的脸的时候,忽然愣了一下,“你是,工藤新一?”但随后又沉下了脸,那又怎么样,不过是个忽然消失又忽然回来的同学,听说他是个名侦探,老是走到哪儿人就死到哪,怎么就赶着老师离职的那一天回来呢。
还撞到了老师的东西,真是晦气,美奈子不由得有些迁怒他,不过也没多做什么,“请把老师的书还给我。”
工藤新一没有动,反而是打量起来站在一旁的琴酒,那种眼神让美奈子看的很不舒服,真想挖了他的眼睛!
“对不起,我不小心撞了你,请把老师的书还给我。”美奈子再次一字一句的重复道。
工藤新一仿佛是忽然发现,她还站在一边一样,他把拿着书的手往后一背,退了几步,“你怎么还在这儿?既然是老师的书,应该还给老师才对呀。”
说完他又笑盈盈地看向琴酒,“还真是不巧呢,我刚回来,你就要走了,Gin。”
听着工藤新一话里娴熟的意味,好像他们认识似的,美奈子顿感不妙,真想撕了他的嘴!但可惜工藤新一听不到她的心声,“我可是为了你才回来的啊,好不容易下定的决心,结果你这么轻易就要走了。”
琴酒不想理他,走廊间来来往往的学生太多,已经有不少好奇地目光向他们投来,他可没有喜欢被人围观的癖好,他直接冷笑一声,老鼠一样的鼠崽子,以为在笼子里面就会安然无恙吗?
美奈子终于受不了他对琴酒意味不清的话,听到琴酒的冷笑,才明白,他们二人的关系或许并不怎么好,“工藤同学,请不要再对老师说一些乱七八糟的话了,你已经挡了很久的路了,可以让开吗?”
礼貌,她觉得自己实在是太礼貌了,如果不是为了维持在老师面前的形象,她可能直接就说滚了,但她是真的很想,很想,给对方一刀啊。
美奈子木讷的瞪着漆黑的眼睛,压抑着自己的情绪,神经质的咬着自己的手指,怎么还不让开?怎么还不让开?老师为什么不说话?他生气了吗?生气了吗?都怪这个人,该死,真是晦气,杀了他,杀了他,我怎么这么笨,为什么没有办法解决问题?杀了他,这一天真倒霉,为什么,杀了他,太糟糕了,都是他带来的霉运……
仿佛是感受到了她的情绪,工藤新一有些疑惑的让开路,他记得这个同班同学之前,不是这样的啊,要不是他记忆力好,刚才差点没认出美奈子,她现在怎么一副阴郁厉鬼的样子?那眼神简直像是想把他杀掉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