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哲见他走神了,连忙唤他,“还有你让我们查的青禾疗养院的资料都在这里了。”小六直接从局里拿给他,他还没来得及看。
迟骁随手将文件袋放在床头,脑海里依旧是方才的思绪。
匡志明作为一个半路入局的人,可以说是唐峻申的工具人,用他的名字包房,用他的名字渗透到荣麟制药,他只会听命行事,如果聪明些,也不是不可能给自己留条后路。
迟骁的视线落回严哲身上,“有空查一查匡志明的网上购物记录。”
说完这些,他又嘱咐道:“杨察现在情绪不稳定,心理防线崩溃,即便他请了律师,但证据确凿,他很难脱身,我倾向于,他想要搏一个戴罪立功的机会。内部调查马上就会有结果,他现在害怕的是他身后的那些人。”顿了顿,他接着说:“唐峻申死了,但唐家还在,一旦触及到他们的利益,事情只会更棘手。”
严哲刚要点头,病房门开了。
两人循声望去,宋世雩提着一个保温壶站在门口,见到严哲,目光一怔,不知所措地解释:“抱歉,不知道你们在谈事情。”
话说到一半,严哲立即起身,丝毫没觉得什么,“说得差不多了。”
迟骁也嗯了一声,“早点回去,听说你在局里熬了两天。”
严哲应声,接着离开了病房。
迟骁见到宋世雩回来,神情顿时明朗,刚才严哲在,他其实隐隐有丝尿意,直到看见宋世雩,想要去嘘嘘的心达到了顶峰。
“你可算回来了。”说着,他便要起身下床,宋世雩见状,诧异地问:“你要干什么去?”
“放水。”
宋世雩眨了眨眼睛,“等到现在?”他离开医院有四个小时了,这期间迟骁一次都没去过?
“我胸口疼,腿疼,我的肋下,我脖颈,哎哟..嘶....”不等宋世雩追问,迟骁已经先一步软下语气,充分展示了自己身上的淤伤,令他哑口无言,宋世雩白他一眼,恨恨道:“怎么没疼死你!”
迟骁知道他带着气。自从前几天知道他的伤完全是因为自主去挡货车而弄的后,这两天宋世雩都没给他一点好脸色。
“等一下。”
宋世雩边说边放下保温壶,他今天因为公事,换了身比较正式的衬衫,挺立的浅蓝翻折领子,熨烫得无比妥帖,他卷起袖口,露出匀称的白皙小臂,慢慢地朝迟骁靠近。
一立一坐,迟骁抬眼望向宋世雩。他的眼底微微泛青,鬓角挂着一滴汗珠,丘海的天气一日比一日热,升温的速度就像是火箭,今天已经接近二十八度。
迟骁想,宋世雩该是很急着回来的。
两人靠着进了卫生间,门一关,迟骁像是得到了某种信号,立刻将宋世雩困围在胸前,双臂自然抬起,将他圈在其中,开口就是,“好想你。”
宋世雩推他没推开,其实也没用多少力气。因为刚才和周立琅的一番话,他禁不住胡思乱想,迟骁的气息很好地安抚他此时有些浮躁的心绪。
不过仅维持了几秒钟,宋世雩便被他的双眸烫得发热,微微使了些力气,背过他,手掌拄在了水池边。
这一举动,将他的腺体大剌剌地暴露在迟骁视线之中。
只见他眸色一暗,片刻后神情已然变了。许是宋世雩走得急,连一向不会忘的腺体贴都没有用,这是两人重逢以来,他第一次这么近距离直观地看到他的腺体。
他的呼吸比方才急促了些,张口想说的话在喉间转了一圈,又落回到肚子里,话锋一转说了别的。
“好几天没见那小子了,带他来看看我呗?”他语态轻松,听得宋世雩一怔,斜眼瞅他,“他被你伤到了。”
“啊?”这下轮到迟骁满脸惊讶地看着他,“什么时候的事儿啊?”
他有些丈二摸不到头脑,感觉自己对那小子一直挺好的啊?
宋世雩从镜子里瞥见他诧异地神情,看出来不像是假装,“你真不知道?运动会那天,你有没有说什么让他难过的话?小翊很敏感的。”
迟骁这下真的体会到被冤枉是什么滋味了,“我什么也没说,那小子多招人稀罕啊,我捧他还来不及呢!”
宋世雩无奈地叹了口气,“小翊说是因为自己吐了,惹得你嫌弃不高兴了。”
他这么一说,迟骁猛然想起那天他们不欢而散的场景,真觉得自己是哑巴吃黄连有口说不出,要不是许成望那个王八蛋出现,他至于拉着个脸,让宋翊阳不高兴么?
他这会儿回过劲儿来,宋世雩那天忽然翻脸大概也是这个原因。
念及至此,他连忙解释给宋世雩听,而宋世雩却觉得好笑,“那个人油头粉面,你连这点自信都没有吗?”
迟骁被他怼得哑口无言,联想到许成望那厮的脸,现在只觉得无比蛋疼。
他这才想起来自己该干正事了,倏地转身放水。
宋世雩望着镜中的迟骁,有意无意地问道:“严哲是来看你的?”
提起严哲,迟骁有别的话要说,他提好裤子,靠着宋世雩跟他一起挤在水池边,低声道:“杨察醒了。”
他没抬头,水声遮住了宋世雩轻微的吸气声。
“什么时候的事?”即便宋世雩早就知道这条消息,也要装装样子。
迟骁甩甩手,跟镜中的人对话,“就在你走后不久。”
“那你打算怎么处理?不是已经开始内部调查了么?”两人对看,镜中的镜像翻转,产生了些许微妙的变化。
“说到这,你那个周律师什么来路?杨察竟然认识他?已经聘他做辩护律师了。”
宋世雩扶他慢慢往外走,避开他打探的目光,边走边说:“当年杨察儿子出事时,周律师就是给他儿子做辩护的,可能是觉得周律师是熟人吧!”
他说得随意,但在迟骁听来却不是这么回事。
周立琅的资料他不是没看过,周律师接触的都是上层人士,他在博越集团做法律顾问这么多年,几乎都是经济纠纷,刑事案件可以说是没有。杨察能聘他,一定是有人从中牵线。
他由此联想到杨察和唐峻申的关系,心里有了底。
迟骁不想说案子,宋世雩也没心情应对,他安顿好迟骁,看着他吃完宵夜后,已经到了病房区熄灯的时间。
迟骁一晚上没闲着,因为受伤,元气消耗快,不一会就睡着了。
宋世雩坐在床边,不知在想些什么。目光一转,看见柜子上的文件袋。
他起初就瞥了一眼,视线却没有挪开,停了半刻,他最终决定打开。
厚厚的一沓资料,首页便是一张照片。拍摄的角度是正面,硕大的青禾疗养院五个字顿时映入眼帘。
他忽地蹙起眉头,瞳孔骤然扩大,呼吸急促,脑海已是一片空白。尘封已久的记忆涌上心头,他的手止不住地发抖,待那张照片完全呈现,他全身已然被冷汗浸透。
疗养院的左侧,那棵两人才能环抱的老树已经不在了,光秃秃的前院让建筑物看起来更加压抑。
迟骁翻了个身,背对他嗫嚅着不知道在说些什么,他猛然清醒,望着迟骁,暗道:他究竟查到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