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升荣的话音刚落,迟骁倏地一怔,不禁疑问道:“匡志明这么有本事?”
他支支吾吾,明显是不想再说,他一直对匡志明的事情有所保留,甚至在暗暗地保护他。
听经侦科李队说,他们在审讯常升荣的时候,他很少提及匡志明,不管问什么,一律回答不知道,不确定,不清楚。
但迟骁不会给他这个机会。
审讯室一时安静,迟骁的笔头有节奏地点着桌上的白纸板,目光越过常升荣直盯向他后面的白墙。反复斟酌他提及的两个关键人物,唐兴昌一定在其中的某个环节中起着至关重要的作用。
他顿了顿,给严哲使了个眼色,后者立刻意会,拿出匡志明遗书的复印件,放在常升荣的眼前,“匡志明在昨夜跳楼自杀了,这是他的遗书,你看看吧!”
话落,常升荣浑身顿时一僵,似是没有听清,茫然地看着对面的两位警官。片刻后,他的神情想要寻找支撑的点,最后停在迟骁的脸上,“警官,你说什么?”
问完后的十几秒间,他慌忙去看眼前的遗书,在确定是匡志明的字迹后,全身顿时垮塌,肩膀没了力气,额间顿时起了一层细密的冷汗。
那双眼睛里昭示的不是伤心,而是恐惧的眼神。
“你说谁死了?”常升荣再次询问,他现在只想确定事情的真假性。
迟骁一直在观察他的神情,听到他问,然后停下笔尖,一字一顿地说:“匡、志、明。”
下一秒,常升荣倏地呜咽一声,满腔涌起悲恸,铐着的双手因为抖动撞得直响。
呜咽声持续在整个房间,就连严哲都不免愣怔一下,他没想到常升荣在听见匡志明的死讯会如此悲伤。
他看一眼身边的迟骁,眼神询问他要不要制止,却见迟骁摇了摇头。
常升荣哭了好一会儿,眼眶充血,满脸是泪地抬眼,哽咽道:“年初,明哥还跟我说,刚在老家修了个祠堂,等过年我们哥俩回去一起去拜一拜。哪想到他....”常升荣忽地喊出声,“老哥糊涂啊!”
他的伤心不是假的,迟骁看得出来。但现在毕竟是在审讯,他收起微动的恻隐之心,开口问道:“匡志明是怎么弄到的生产批号?”
得到匡志明已死的消息,常升荣好像失去了最后一个主心骨,抹了把脸,抽着鼻涕,囔囔地说:“不知道。”
严哲心里的火蹭的一下子窜了上来,“常升荣!你别想耍花样!”
常升荣瑟缩一下,一脸诚恳地望着他,“警官,我没撒谎,我真不知道。”
匡志明离开港口那年,全国忽然流行一种新型的肺热病,肺热需去火,不知哪里来的风口,一下子带火了一味中药。匡志明赶上好机遇,跟着几个药贩子倒卖那味药材,仅仅用了半年的时间,开上了大奔,住进了洋房,还娶了个媳妇。
他看准时机,在医药行业沉沉浮浮几年,渐渐积攒了不少人脉。
常升荣顿了顿,接着说:“我那时一心就想挂在博越集团名下,好话说了不少,但老唐总始终没有松口,后来有一天,在酒桌上,老唐总喝得高兴了,打了个电话,把匡志明叫来了。”
他这才知道匡志明竟然也搭上了唐兴昌的线。
他们哥俩是同乡,又一起在港口卖过力,没两三句匡志明就一拍胸脯应下,“老弟,这事儿就包我身上了。”
很快,匡志明就弄来了药监局的生产批号,还给他找好了接下来的销路,说是销路其实并不准确,传销的方式就是匡志明同他说的。
匡志明称,所有的产品都靠包装宣传,一传十十传百,上家找下家,让人先投钱,再生产,一切就都运转开了。
两人达成了共识,匡志明拿了31%的干股,剩下都是常升荣和其他股东按照股权分配,匡志明确实是实际控股人,加上他主抓审批方面,决策方面也是说一不二。
发展模式已经确定完毕,哥俩坐在厂房的办公室里,畅想着以后的发财路。
五年间,荣麟制药逐渐发展壮大,从小厂房搬到大厂房,但生产线还是就那两条,然而宣传面大,加上不断扩张虚假的生产线链条,吸引了很多投资者,不断发展线下,最后演变成了一个真正意义上的传销组织。
“只要是关于药监局检查方面的问题,他都能办好,我只管药厂这边。但是挣了钱我们没有投入生产,都花掉了。”
而后常升荣染上了赌博,这钱就如流水一般,还没听见响就没了。
迟骁和严哲互相看了一眼,这些话他都没有在李队面前说过,看来还是匡志明的死打开了这道口子。
迟骁想起与匡志明有关的还有个凯尔顿的套房。
于是,他又问:“匡志明在凯尔顿经常去的那间1502套房,你去过么?”
听到1502套房,常升荣顿了一下,然后摇头,“不瞒你说,那间套房我没资格去。”
迟骁诧异地看着他,“什么叫你没资格去?”
常升荣沉默了半晌,似是在斟酌要不要说,迟骁看出他的犹豫,但没有去催促,下一秒就听见他说:“警官,那都是大人物去的,就连匡志明去都得镶边,我真不知道。”
他说话的语气不像是假的,看来是对1502套房真的一无所知。只不过匡志明的死对他来说打击很大,他说完后就盯着那封遗书看了很久,又默默哭了一通。
常升荣被带走后,迟骁坐了一会儿,回想刚才的审讯过程,那间1502套房很有问题。